孟长安头一回碰到把投降安排的这么妥妥当当的敌人,确实没有经历过,真的是有些不适应。
非但厅太诵一家觉得对大宁投降没有任何问题,就连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官员也都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更神奇的是百姓们夹道欢迎。。。。。。
等进了城之后孟长安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厅太诵为他儿子厅太野请的先生居然是宁人。
一个连山道的老先生,已经到桑国有十六七年的时间,最近这些年来,他对厅太野算是倾囊相授,厅太野从小就对大宁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敬仰和向往。
而也是在这段时间中,郡守厅太诵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巨大,他的宁字写的很好,宁语说的也不错,只是口音稍稍有些奇怪。
而厅太野就更像个宁人了,就是说话也带着些连山道糖山那边的口音。
也就是在这时候,英条柳岸忽然之间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自己回到桑国之后给他父亲很多老部下都写了信,唯独厅太诵那么积极那么热情的请求他来海野郡,这一定都是那位老先生在后边教的。
孟长安如果不进城的话,连他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老先生在。
当夜,在厅太诵的家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晚宴,厅太诵代表英条柳岸宴请孟长安,据说英条柳岸不舒服所以不来了,估计着他此时此刻应该是觉得孟长安不是外人,他才是外人。
这位来自大宁连山道糖山郡的老先生姓陈,名为陈浮生,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浮生,也是浮生何事最关身的浮生。
吃过了饭,老先生和孟长安在厅太诵家里的花园里随便走了走。
“先生是何时来的?”
孟长安问。
“有些年了,那时候,一位从桑国慕名到大宁求学的僧人,千辛万苦的到了大宁,他仰慕长安繁华锦绣,心驰神往,可是走到连山道糖山郡的时候因为水土不服而身染重疾。”
老先生一边走一边说道:“乡里唯有我
会一些桑人的语言,所以乡老就让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我替那僧人请来医生,奈何他已经油尽灯枯,救不了了。。。。。。”
老先生道:“那僧人临死之前对我说,他能来大宁,是他所在的寺庙倾尽全部财产资助他来的,只想着他回去能带回来自大宁的禅法,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大宁不信禅。”
“他临死之前跟我说。。。。。。先生啊,我花光了寺庙里积攒下来的所有香火钱才到了大宁,寺庙里的人还眼巴巴的等着我回去告诉他们大宁是什么样子,长安是什么样子。”
老先生停顿了一下,心情似乎有些复杂。
“那僧人哀求我,能不能替他回去,告诉他的同门说他尽力了,但是没能回去,替他道歉,也想让我替他跟同门说说长安是什么样子。”
老先生看了孟长安一眼,眼神有些复杂的说道:“他后来病死,乡里给他葬了,我和乡老们商议了一下,大家都说这是传扬大宁文化的事,是大事,于是向县令大人请示,县令大人也觉得这是好事,一可宣扬大宁文化礼仪,二可完成那僧人的遗愿。”
“于是,我在县令大人和乡亲父老的资助下来到了桑国,找到了那家寺庙。。。。。。可真破旧啊,只有一座屋顶上都长了荒草的正屋,两边的配房都已经坍塌,他们没钱修缮,那时候桑国还在内乱之中,谁有钱来供奉香火,他们也是艰难度日。”
老先生继续说道:“我到了之后看到他们生活的如此困苦,于是用我带来的银子为他们重新修缮了房屋,他们请求我留下讲解大宁文化,我一时心软就留了下来,结果一留就是十多年。”
“这十几年来,不但庙里的僧人已经都学会了宁字,他们还背诵了很多诗词歌赋,时间一久,城中的百姓们也都到庙里去听我讲,讲着讲着,整个海野郡城里的人就都对大宁格外的仰慕了。”
老先生稍显得意的笑了笑道:“这十几年间,跟我听学的弟子已有数千人,桑国一统,厅太诵到了海野郡,他听说了我的事之后十分好奇,也来听我讲学,一来二去,还把孩子交给我。。。。。。”
孟长安深吸一口气,驻足,朝着老先生一拜:“先生这是大善之心。”
“没有没有。”
老先生连忙扶着孟长安:“可不敢受大将军如此大礼,我只是一介布衣,只是读书多了,所以讲了十几年也不厌烦,还有的讲,他们喜欢听也愿意学,我就多教他们一些。”
“大将军,我是受人之托便忠人之事,这不正是咱们宁人历来的性子吗?不能答应的事绝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孟长安点了点头:“老先生说的没错,宁人都是如此。”
老先生笑道:“所以在厅太诵接到英条柳岸的信之后他就来问我如何办,我就对厅太诵说,大宁至强天下第一,如果开战桑国必然会败,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英条柳岸来,他来了,就有机会接触到大宁的人,接触到了,就能保全海野郡内数万百姓的生命。”
老先生停下来,后退一步,很认真的行礼:“现在请大将军受我一拜,还请大将军答应草民一件事。”
孟长安连忙扶着他:“先生请说。”
“既然都应了他们投降,这海野郡的人又不会反抗大军,不要伤害他们。”
孟长安点头:“先生放心,我答应你了。”
老先生再次一拜:“大将军这才是大善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