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家族
从接下来他的叙述中,我逐渐了解到,在这背后居然还有着这么一段遭遇,他被困于此,一方面出自别人的算计,但更大的因素却还是自己造成的。
“獬丘六,”这么一个名字,可能在天津沈阳道亦或者是北京潘家园,没什么影响力,但在长沙一带,土夫子的眼中,却新一代领袖人物的佼佼者。獬丘六也可以说是个手段极狠的人,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在长沙站稳了脚跟,奠定了一个另类的存在——“新九门”。对于长沙老九门,我很庆幸我曾听我奶奶讲过,那是一个老掉牙的淘沙派系,陷如今早已是名存实亡,一盘散沙,早些年因受过一次重创,入狱的入狱,洗白的洗白,到如今已是一蹶不振。只剩下个别子孙,尚还在苦苦支撑维持,不过其影响力已大不如从前,据我所知,只有老吴家还有人在社会上走动,不过这两年都很少见到他们的影子。
在这里,我想我有必要说一下。长沙后来崛起的新九门,其实和老九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存在,不似老九门那般源远流长,新旧门大多都是自己封的,其雏形成立于文革后期。当轰轰烈烈的十年浩劫过去后,当时的中国处于对文物保护还是十分薄弱的特殊时段,也就在这个衔接期的时候,外国的洋毛子就像闻着了腥味的苍蝇一般,开始在中国大量抢购文物。文革时讲究“破四旧”,对一切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的东西,统统铲除掉,很多古物遗址都是在这个时候被破坏掉的。那年头,古董对人来说,一文不值,白送都没人要。想我奶奶年轻那会儿,知青下乡,就亲眼目睹人们在寺庙里拆大佛的脑袋,弄下来后直接扔堰塘里,当时人们对文物的态度可见一般。
新九门不像老九门那般有着上,平,下三门,成立之初,就是一伙靠倒卖废旧品的市井小贩组成,见有利可图,便臭味相投勾搭在一起。最起初的时候,还能在一些人家里面,倒腾到古董出手,但没过几年,随着中国铲除掉“四人帮”,而后迎来改革开放,国民经济逐渐复苏,形势一片大好后,这伙人就面临着集体喝西北风的境地了。于是乎,更多的新鲜血液融入,民间各种散盗纷纷加入新九门,管他专业不专业,只要能刨得开坟,炸得开墓摸得出明器的,一缕对其敞开大门,尽数收纳其中。后步入二十一世纪,这个地下组织逐渐形成集团规模化,虽其中也不乏盗墓高手,民间手艺人,但却一直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直至后来,一个人的出现,却使这个集团得到了质的飞跃,此人就是獬丘六。传言他就是在国外回来后,将先进的设备技术带回了新九门,从而开启出了一个盗墓行业的新纪元。而他没几年就坐上了新九门的第一把交椅,改革整顿后,更是将其演变成实体公司;外人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拍卖行,实则却是集盗墓,炒作,贩卖产业一条龙的模式,有着极其健全的体制。
可此时此刻,我想象不出,眼前的这位蓬头垢面,瘦得跟皮膏骨头的大叔竟然就传说中的獬丘六,而现如今他就坐在我身旁。
眼前的这位獬丘六沉默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便继续着往下说。我于是又接着听,但压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他的新九门在长沙气势如日中天,名声越来越响亮,而獬丘六也揽到了不少的财富。按理说他是不缺钱用的,可人的本性如此,有了还想贪图更多,当时一个错误的决定,已足够让他悔恨终身。
也就是在零八年的时候,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突然找上他,说是有票大买卖想拉他入伙,那人听名字就感觉从娘胎里一生出来就是个倒斗的,他是香港人,名叫“胡千斗。”
獬丘六和胡千斗早些年间在生意场上有过几次来往,胡千斗那人在香港也有些势力,涉及一些古董明器的出口走私之事,故此长沙这边难免会与之有交集。但胡千斗的出现,却还是令獬丘六十分意外的,他带来了一张奇怪的地图,上面记载着一座古墓的位置。
那是一张干巴巴的地图,都发皱了,不知道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剐下来的。上面记载着,在大兴安岭腹地,曾存在着这么一座古墓,胡千斗称之谓——“金鼐迷城”;吹得更是天花乱坠,说里面财宝取之不尽,要是这次夹喇嘛成功的话,挥霍几辈子都不成问题。
要知道新九门也接单子的,古墓这东西,是挖一座少一座,历来就盗墓猖獗,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运气不好的话,公司动用大量人力财力,费劲巴拉地倒出一座斗,就只剩下些坛坛罐罐,早已让人捷足先登了。因这些年古墓越挖越少,发展到后来,公司就只能差人盗些清朝官爵的坟墓了,一年之中,也鲜有碰上几座大的陵寝。以至于公司模式也呈多元化发展,一些道上的人,各有各得手段,自是知道一些深山峻岭中隐匿古墓的位置,而自己又没那个能力掘开,就只能找上新九门了。
这种模式就叫做“建大伙”。如果要盗掘帝王陵寝、王公大墓、富家巨冢或古墓群,这不是几个人十几个人能干得了的,要增加更多的人手,这便出现了“建大伙”的专业盗墓组织,新九门便是长沙一带的老爷级门户。而且这种组织也是临时的,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一般还会有官员或明或暗地参股,盗墓时周围布岗设哨,底下人的人好掘土作业。除了“建大伙”外,其它几种盗墓组织形式在现代都存在。特别是由古董商搭的“寻伙班”,在民国年间开始受欢迎,到目前仍很流行,是现代盗墓集团“产供销一条龙”的雏形。
听胡千斗的口气,那就非得是建大伙了,但当时胡千斗有一点却令獬丘六感到颇为反常。大兴安岭位于黑龙江省,在东北,按理说他应该去找北京的三营口,三营口和新九门大体属同一种性质,也接这一类的单子。但胡千斗此举,却明显是舍近求远,托三营口建大伙,自然比新九门劳师动众的要省很多麻烦,对此獬丘六一开始没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