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的马车声回荡在耳边,喜宴还未能结束,欢棠阁内宫女宦官一片繁忙。
我远远瞧上了一眼,叹息道:“兰妃唆使皇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我到现在也没想不清楚。”
我同司徒的关系,莫说是皇城内都知道,怕是与后宫但凡走动频繁的大臣也都能了解,可如今贬我为奴,还偏偏入了司徒府,对于缪若这个新妇莫不是太堵心了。
宫门放行,冥帝司一手拨着板栗的果肉,一面又不时收拾散碎的果壳,十分无奈的说道:“你虽是女儿身却不如我个男人更懂得,女人是什么心思,正如缪若喜欢司徒,满心欢喜,终是嫁进了司徒府,可在司徒的心中,她也不过就是个应付圣上的噱头,可若是因此将你带入府中为奴,便是将祸患眼皮底下,更安全。”
我将将张了张嘴吃了板栗,才发觉甜腻,又听冥帝司此言心口一堵,这缪若表面看似不如兰妃那般精明,弱不禁风,可此番一看,乃是个心机颇深的主儿。
司徒府并不大,家仆共十几人,但也都是心腹,缪若所带了十六名仆人,算是接管了整个司徒府。
我同冥帝司住进来,便是承了皇帝与兰妃赐下的那一批里,做些粗活苦力什么。冥帝司又当属太医,亲自救驾两次皇帝深感大恩,特住司徒府内,自然算得上半个主子。
可我不同是仆人,还是最为底层的,自打跟着其余几名走进来,便被掌事的点了名叫出来,特殊站在了队伍之外,手提包袱看着众人被分列出院,才说:“别以为宫中那些事情隔着宫墙传不出来,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有些人从前是主子,可骨子里始终是流露着下贱胚子的根,我们司徒府不是名门望族,可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你这种的罪人,烧了高香才能到府中为奴!”
府中的掌事姓佟,今年刚到不惑之年,府中仆人都尊称一句佟嬷嬷显得亲切些,可这人处事做法却极为苛刻,时常寅时打五更,便命府中仆人喜欢浣衣、劳作,若有半点差池账房的银两,便要被扣掉些许,时间久了便无人再敢违背。
诚然我是个本性就散漫的主儿,此番入了司徒府,却未分差事,自然到第二日昏睡着,直到那白嬷嬷领了人来掀被褥,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真是一点规矩都不知道!”
我自以为仍是住在皇城中,心中一惊,又觉那掀被褥的人气场太强,恍惚才知是在司徒府。
我猛然从床上弹起来,一脸错愕无奈看着,说:“虽说我是奴婢不假,可我也是个人啊!昨夜你没能及时吩咐差事,我自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嬷嬷冷笑:“你倒是一嘴歪理,今日主母回府所有人都需得去前厅迎着,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我点头说:“司徒府是何规矩,那还需嬷嬷多教导才行呢。”
白嬷嬷将一捆麻绳扔在地上,说:“这。。。。。。就是规矩,今日你就能知道,不用着急。”
我从床上跳下去,轻笑:“缪若就像用这个困住司徒的心?未免太可笑了。”
白嬷嬷翻了个白眼,说:“没工夫跟你闲扯,”挥手让人将我五花大绑说:“看主母回来怎么收拾这个小贱人。”
我被一步步拖拽到前厅,只着素衣跪在当中最显眼的位置,面前缓缓走来一人,说:“这是作何,反倒显得我小气了,来人快些给仲灵姑娘松绑。”
从前我在后宫,最为厌恶的人分为两种,一则便是茶余饭后乱嚼舌根的宫人,二来便是惺惺作态的妃嫔,明明私下里恨不能杀了你,于面子上却要装作亲昵,只恨那时不能发作,秉持着身为皇后的气度,不然一番撕扯,后宫这滩泥水中我岂能这么轻松脱身。
可见这司徒之妻缪若,便是我厌恶的第二种,恨极了你的为人却也可以表面化干戈为玉帛,跟你做姐妹交心状。我同白嬷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能初次相见便如此相对,必然是她提前下了嘱咐,可见此人之心何等恶毒。
见那白嬷嬷果然听话,一脸不情愿的过来抬手准备解开绳索,我便一个猛子从地上站起来,蹦跳着让众人碰不到,如此便能解开,岂不是顺了你的意。
可是我只注意到先一步走进来的缪若,却未能注意到了后面跟上来的司徒,一脸沉色看着,直至那一身朱红官袍走近了,心头一顿,我才晓得他来了,那对昨夜才刚成婚的夫妇,站在了我的面前了。
司徒面容俊俏,却也生得淡薄,眼如星海,唯有一双剑眉生得英气,减了几分书生气。
我不想再与司徒交际,便趁他走到跟前时安静下来,仍由那白嬷嬷解绳索,缪若是个聪明人,见了司徒便扭捏身子装作一脸娇羞,回看着众人,命身侧兰妃派下来的侍女吩咐了差事,我跪在下面听着,心中一片酸楚,曾几何时,要许过一生一世的人,竟成了主子。
司徒府大,可粗活累活竟是些外来的老仆在做,我此番来了,便给了账房减去开支帮了大忙,自认为昨夜白嬷嬷没给我安排差事,乃是因为一时间分不开,却不知原是最苦最累的活,竟是要缪若亲自当众人吩咐,才能彰显皇威。
当我面对一地的脏衣裤时,才明白过来当初在马车上冥帝司的那番话,兰妃所做全是为了她的姊妹缪若,日后在司徒府中免受欺压之苦,便只能委屈受苦了我。
府内井水全是挖足了底的深井,白日里打上来的水都冰凉刺骨,可当我将手插入水中时,脑中却忽而闪出了一抹身影,不知为何好似前生也好似来世。
不等我愣神将这些事情想清楚,那头白嬷嬷便挥起了小皮鞭。
一道道打在身上,粗麻的衣服怎能抵过,不出三下便露了皮肉渗出血痕,好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