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的时候,程老夫人带着柳彤云一道入宫,先是瞧了活泼爱闹的承熙小皇子,方才向锦书笑道:“前几日我新得了一个好消息,娘娘不妨猜上一猜?”
这关头,能有什么好消息?
锦书见程老夫人面上笑意,再看一眼面颊微红的柳彤云,心中便隐约生出一个猜测来:“怎么,难道彤云有好消息了?”
“姐姐猜的是,”柳彤云是新妇,脸皮也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前几日才刚刚诊出来。”
“还真是呀,”锦书惊喜交加:“多久了?”
柳彤云抿着唇,却还是掩不住眼底甜蜜的笑意:“才一个月。”
“年关的时候诊出喜脉,这才是双喜临门呢,”锦书扭头去吩咐红叶:“我之前怀着承熙的时候,还留了不少养身子的东西,去找出来,待会儿叫她一起带走。”
“使不得使不得,”柳彤云笑着推拒道:“姐姐这样说,人家还以为我来打秋风呢。”
“你叫我一声姐姐,便是一家人,谁能说二话,”锦书温声道:“都是我怀承熙时留下的,你别嫌弃。”
她有孕的时候,便是皇后了,圣上这样宠着,即使剩下的,也是寻常人家求不到的东西,柳彤云听她这样讲,自然不会再推拒,笑着应下了。
“你才一个月的身孕,正是要将养的时候,可巧碰上了年关,”锦书叮嘱道:“中馈与府中其余事情都嫌放一放,养胎要紧,只看个大略,别的交给身边嬷嬷安排就是了。”
去年的年关便是张氏同几个嬷嬷一起准备的,大头就在嬷嬷那儿,张氏只是个搭头,今年有了柳彤云执掌大局,柳夫人那边也少不得提点,锦书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这次进宫,倒是有另一桩事,要问过娘娘意思,”柳彤云笑着瞧了瞧一侧盯着她看的承熙,方才低声道:“大公主的婚事定下了,二公主与三公主的婚事马上就得接着,前些日子,黄家还同我舅舅家那边儿通过风……”
二公主与三公主皆是昔日的黄婕妤所生,只是因为她在锦书册封贵妃那日借三公主生事,截了圣上去,才被贬了位分,并将两位公主交由孙婕妤教养。
孙婕妤出身文臣之家,性情和顺温柔,也没兴风作浪过,一贯是老好人,加之膝下无子无女,这才叫圣上将二位公主交与她照看。
她本就恩宠平平,年纪渐大之后更是孤寂,骤然得了两个孩子在身边,哪怕都是公主,也欢喜异常。
三公主倒是还好,毕竟年纪还小,谁对她好便亲近谁,在经过一月的适应之后,便试探着叫了孙婕妤一声母妃,喜得她眼泪簌簌。
二公主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已经十三岁,只比大公主小一点儿,对于自己生母记忆深刻,也很难再接受别人,对着接收她们姐妹俩的孙婕妤横眉怒目,颇不买账,对于锦书这个害的她生母被贬的嫡母,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毕竟是圣上的女儿,年纪也不大,又害不到锦书什么,她也懒得跟小姑娘计较,两下里得个自在。
“同你舅舅家通过风?”柳彤云这话说的轻,落到人心里去却重重的,锦书直起身来,正色道:“通过什么风?”
“这话还是舅母托我讲的,”柳彤云低声道:“黄家人前些日子给他们家老太太做寿,舅母过去的时候,他们家太太私底下问了一问,说是有没有尚主之意,以及二公主品貌出众,实为良选之类的话……”
“胡闹!”锦书蹙起眉,道:“圣上没有发话叫为二公主选婿,孙婕妤这个养母也没急着打听,黄家就敢明目张胆的打听?这样的话传出去,二公主的脸面要不要了?”
“奴婢说句多嘴的话,娘娘可别生气,”红芳在侧听着,有些为难的道:“奴婢只怕,这事儿……二公主自己也是知道的。”
锦书神色一冷:“怎么回事?”
“孙婕妤的为人,娘娘也是知道的,一贯的温柔和善,”红芳解释道:“二公主此前还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可是前几个月忽然转了性子,说说笑笑起来,没过两个月,便哄着孙婕妤,叫传召黄家命妇入宫了。”
也是,孙婕妤毕竟只是养母,总不能连嫡亲的外祖母都不许人家见了,更不必说二公主年纪大些,不是好糊弄的小孩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锦书语气微沉:“我怎么不记得?”
“娘娘忘了,”红叶解释道:“那时候您即将临盆,怕因宫事烦心,便吩咐奴婢们将消息记录在册,生完小殿下之后再翻阅,那一阵子事情累计的多,这事儿又不打眼,您可能疏忽了。”
“也是。”宫中事情那样多,她又是一连丢了几个月,回头去查阅的时候也只翻了翻容易出错的进出开支,哪家命妇入宫,什么时候入宫这种小事,自然不会细看。
侧过脸去拍了拍承熙的小屁股,锦书笑道:“说到底,原来根子是在你这里。”
承熙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满脸无辜的看着她,听见母后跟自己说话,虽然听不懂,却还是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