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边堡也绝没有连三五日都守不住的道理。敌军再多,毕竟也是倚墙堡拒敌。何况虏骑本就不擅攻城,十倍兵力又如何?
王宪的安排是很正常的,而这传令兵之所以晕了,是因为他知道自家守将。
从怀安那边领兵去“增防”虞台岭的他,既不敢漏了自己手底下空额实际多不少的实施,更不是能战敢战之辈。
耳听如此,他反倒松懈了下来——反正自己已经到了后方宣府城中,其他事已经顾不得了。
再回传军令之事,不用他去做,所以他在复杂的心情中昏倒了过去。
大明边镇积弊数十年,在这次非同一般的北虏大举进犯下,代价终归是要付出的。
到了这天下午三点来钟,前去虞台岭传令的兵卒刚过万全右卫不久,迎头就撞上了逃往万全右卫的败兵。
他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能败得这么快?
……
皇帝还没出居庸关,虞台岭兵败。
次日上午,在虞台岭整休了一晚的俺答主力,又出现在了万全右卫的西面,人数却没有那么多了。
“张家口!”
万全右卫是张家口堡和新河口堡之间的成建制卫所,按边军规矩也是三分战、七分屯。
能在边镇坐上一卫指挥使的,其实个个“实力非凡”。他们确实是能战的,但能战的是他们的家兵。规模再大,也难以过千。
现在眼见虞台岭昨日溃败,虏骑今日就到了万全右卫,人数更加少了一大半,万全右卫指挥使顿时做了一个决定。
“虏骑必定是去了南边,想先击溃出城来援的左卫,再绕去南侧夹击张家口。若让敌贼得逞,我万全右卫便成孤军,上西路尽落敌手!万全左卫和西边柴沟堡不容有失,否则宣府西北门户大开!兵贵神速,快去张家口报傅总兵,我与傅总兵一道救援万全左卫!”
他没有完全丢弃这万全右卫的卫城,守城重任交给了指挥同知,而他这个上西路分守参将更有自主权一些,因此便率家兵和五百精锐自东门出了城,一路向南。
此时此刻,朱厚熜刚刚过了居庸关,怀来就在前方不到三十里处,唐顺之迎到了这里。
虞台岭的军情,昨夜已经传来,皇帝的脸色很难看。
宣府迎接亲征皇帝的,是虞台岭一日之内失守。溃散逃到万全右卫城中的五百多败兵,每一个都能动摇军心。
一日攻破虞台岭,哪怕据说虏骑也死伤三四千,那也只能更加凸显俺答这一次的坚决与疯狂。
“朕知道边镇糜烂日久,不料却糜烂到了这种程度。区区几个小时……”
“……自二十二日拂晓,其实算起来也有五日了,只是俺答大军忽然现身,不要命一般正面猛攻。”唐顺之有一说一,“鞑子这次大异往常,竟不是寻边墙薄弱之处攻入,再仗骏马之速游蹿劫掠,待守军出城野战,又或攻腹地守备薄弱寨堡。”
朱厚熜不置可否,只是吩咐道:“传讯宣府,朕和京营大军已过居庸关!前线将士勿因敌贼偷袭、一时失利而懈怠,鞑子想攻坚扬威溃我军心,朕却相信宣府将卒能百敌取胜!”
旨意快马加鞭赶往宣府,宣府内此时却是杨一清与王宪当着许多人的面争执了起来。
“虞台岭败军逃到万全右卫,万全右卫指挥使跑去左卫,指挥同知率军弃守东奔张家口,上西路已经军心溃烂!”杨一清怒不可遏,“宣府就是这般布防的?王荆山,虏酋既率大军现身,为何不令万全右卫速速增援?即便鞑子声东击西,宣府驰援张家口难道不更快?傅铎又在哪里?”
“……虞台岭守军一日溃败,便是万全右卫增援也来不及!”王宪沉着脸,“所用非人,是我之罪!陛下坚持要御驾亲临宣府,这宣府三卫我能轻动吗?总参既临宣府,眼下如何办,总参拿主意便是!”
“伱是宣大总督!”杨一清冷冷地看着他,深呼吸几下后才说道,“鞑子连下两堡,西北边墙剩余寨堡已成孤军。想方设法传令过去,令他们沿边墙转移到张家口吧。西面其他援军,必须在宣府城西布防了,需要有人督帅。王督台意下如何?”
“我去督帅便是!”
王宪沉着脸转身,走到门口顿下脚步,撂了一句话:“总参也该劝一劝陛下,就驻跸怀来才最稳妥!”
三日之间,宣府战局突变。
众人不敢作声:连宣府镇城都不安全了吗?
驻跸怀来的天子,总让人想起那五个字:土木堡之变……
旧事莫非要重演?
晚了一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