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采薇轻声唱了起来:“……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道?”
林觉在郭采薇唱起这曲子的时候身子便绷紧了,凝神细细的听。待郭采薇唱完这一小段之后,林觉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她。小郡主唱完最后一句,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噎难以发声。
“这首曲子……不是西厢记里长亭送别那一段么?”林觉沉声道。
小郡主流泪点头,轻声道:“夫君还记得当年,在杭州梁王府中,妾身和夫君初相识时,为夫君唱过这首曲子么?”
林觉当然记得。那虽然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但林觉却记忆犹新。那时候西厢记刚刚正式演出,自己和郭采薇还只刚刚认识不久。郭采薇每天去剧院捧场,甚至连西厢记的唱段都学会了。有一段日子,自己常常去王府之中跟郭采薇谈天说地,郭采薇曾唱了这一段长亭送别给自己听。林觉对郭采薇的情愫便是从那时起逐渐滋长。虽然后来林觉自己选择敬而远之,因为和方浣秋之间已有婚约,更因为上一世的经历而不愿跟梁王府纠缠太多。但是对郭采薇的美好感觉已经在心中打下烙印。
此刻,再一次听到这首长亭送别的曲子,更是勾起了当年的甜蜜回忆,回到了当初两人情愫初生的美好时刻。
“唱的还是和当年一样好听,和莺莺也不分伯仲了。”林觉轻声道。
郭采薇苦笑摇头道:“怎敢跟莺莺比?夫君说笑了。”
林觉沉声道:“一晃眼,过去七八年了。当初咱们刚认识,还只是朋友。现如今连战儿都这么大了。这当中经历了这么多事,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真不敢相信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若是当时的我们知道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的话,怕是都没勇气活下去了吧。”
郭采薇轻声道:“妾身不觉得有多难,妾身这一路而来,从没有丧失过勇气。那是因为,有夫君在身边,妾身什么都不怕。遇到夫君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能嫁给夫君,和夫君共同面对艰难和磨难也是妾身的荣幸。若是一切重来,时光倒转,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嫁给夫君,跟夫君一起经历这人世间的苦难和快乐。这是我的真心话。”
林觉怔怔的看着郭采薇虽然已经为人母,但却依旧俏丽无比的面容,沉声道:“多谢你告诉我这
些,我知道这是你的真心话。然而,这世间不是你我二人单独存在,很多事不是你我不愿意面对便可以避开的。”
郭采薇点头道:“妾身明白,夫君无非是想要知道那天问我的那句话的答案罢了。这几日妾身想了很多,妾身拒绝了母亲和哥哥的邀约,也根本没跟他们见面。我对他们很失望,特别是哥哥,他居然想对夫君下毒手,这简直是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之极。任何人想要对夫君下毒手,妾身都绝不会容忍他。所以妾身已经决定了,此生都不会去见他们,跟他们彻底的断绝来往。这便是妾身的态度。”
林觉道:“你真这么想么?这么做你岂非很是痛苦,他们是你的亲人,你为了我跟他们断绝往来,岂非心里很难过?”
郭采薇道:“我当然难过,但我别无选择。他们做的太过了。”
林觉沉声道:“然则,我如何对待你兄长,你也不再关心是么?”
郭采薇脸色变得煞白,抬头看着林觉道:“夫君,妾身不能撒谎。妾身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妾身确实痛恨兄长所为,但是……如果夫君杀了我哥哥的话,我也一样不能接受。他是我的哥哥,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的夫君和我的哥哥反目成仇,相互残杀,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痛心的事情。我无力去说服你们,我也不懂你们为何变成今日这个局面。我只希望你们就算有矛盾,也不能相互杀戮。那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结果。哥哥要杀你,我自然是痛恨他。你若是杀了哥哥……我……我也一样不能接受。我知道这样的回答夫君或许并不满意。但这是我的心里话。我知道现在妾身的身份很是尴尬,妾身愿意拿一切来换取你们不要再相杀。妾身可以不要这个正室的身份,夫君可以立绿舞妹子为正室,妾身都不介意。妾身只希望夫君能网开一面,不要下狠手。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林觉皱着眉头,沉声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肯站在我这一边是么?”
郭采薇轻声道:“我很想那么做,但是我做不到。夫君若是迁怒于我,我从今往后都可以搬到后园去住,每日吃斋念佛,不再出现在夫君面前。我只求能有三餐素食果腹,几件薄裳蔽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林觉看着郭采薇沉默良久,叹道:“我怎会那么对你。这件事其实根本与你无关,我逼迫你是没有道理的。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哥哥的,即便他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杀了他。但也仅限于此,我不能纵容他胡作非为的。薇儿,你很倔强,但那正是你。你确实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倘若你真能至血脉亲情于不顾,那反倒不是我认识的你了。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的。”
郭采薇惊喜道:“夫君……当真答应不杀我哥哥么?妾身感激不尽。”
林觉摆摆手道:“也不用感谢,我总不能让你后半辈子恨我吧。你我夫妻历经这么多的磨难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一定能熬过去。”
郭采薇欣喜落泪,连连点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