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俩,将手摸进了怀里。
“你想干什么?”李春秋一下子把他的话打断了,语气很不客气。
陈立业很意外,一下愣住了。
“我知道你想动手,想打我。要是给你把枪,脑子一热,就能把我给崩了。是吗?”李春秋一路走到他面前,脸都涨红了。
他顶着陈立业一句句说,陈立业一步步往后退。
屋里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只有郑三低着头不为所动。
李春秋盯着陈立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不是被你逼到这份儿上,我不至于这么干。自从我孩子进了你的班,吃拿索要,多少回、多少顿,你比我都记得明白。”
陈立业一个劲儿地喘着气。
“就因为没给你备年货,就不让李唐升学,调到最后一排不说,大冬天还罚他站到外头。这种天气,不到五分钟就能把人冻透了,你这不是缺德,你是在害人!”
陈立业深深地望着他。
“摆在校长和文教局桌子上的信,都是我写的。是我做的事,我认。我不是个缩头的人,把你找来,就是要当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这件事,没完。你必须去找姚兰,当着她的面,给李唐道歉。”李春秋顶到陈立业的面前,“你当初帮过我们的事,我都没忘。如果这事在以前,我也无所谓。可你不能欺负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和孩子。”
陈立业被他戗得灰头土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以为当初帮个手,就能欺负我一辈子。”李春秋挤开他,往外走去。
郑三坐在那儿,收回了手,安静地看着李春秋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李春秋走后,郑三出了咖啡馆,来到附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给魏一平去了个电话。
电话亭里,郑三把毛线帽子摘了,拿着话筒,对魏一平说:“我没想到他会出来,所以才跟了他。别的倒是没什么。孩子之外的事都没说。是。明白,不会耽误的。”
说完,他把电话一挂,推门走了出去。
同样从咖啡馆里出来的陈立业,若有所思地走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
他仔细琢磨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个转念,他忽然想起李春秋说的那两句话:
“你当初帮过我们的事,我都没忘。”
“别以为当初帮个手,就能欺负我一辈子。”
一瞬间,陈立业全明白了。他迅速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去火车站。”
出租车一直行驶到哈尔滨火车站对面酒楼所在的街道边,陈立业从车里钻出来,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小胡同里没有什么行人,静悄悄的。
他独自一人穿行在胡同里。
拐过弯,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十年前,警笛大作,年轻的李春秋朝这里拔足狂奔,身后,几个穿着伪满时期制服的巡警拼命追来。
那时,他眼睁睁地看着李春秋从身边风一样地跑了过去,拐了个弯,冲进了一条死胡同,里面除了一棵大树,什么都没有。李春秋一脸绝望地躲在树后,直到他支走了那些巡警,李春秋才浑身瘫软地靠着树坐到了地上。
而这棵树,就是他现在看到的这棵树。
陈立业望着大树后面的那条小胡同,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背后想起:“十年了。这小胡同一点儿都没变样。”
陈立业回头一看,是李春秋。
“我猜,这十年里头,你经常会到这儿来。”陈立业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十年里,他已经不知道注视了他多少遍。从这一次起,再看着他,意味已经不一样了。
“为什么?”
“我也有过几次差点儿就进了鬼门关的经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时常会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地方去看看。我猜你也是。”
李春秋说了句半开玩笑的话:“我来没来过,你最清楚。你比我老婆都要关心我。”
陈立业笑了。
“很惭愧。说实话,我真的一直把你当成了一个市侩的人。”李春秋看着他,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聪明的人。只有在聪明人面前,我才会伪装得这么辛苦。你不知道,让人人讨厌,也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