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斜靠在椅背上,也不嫌弃此处茶水粗劣,而是低声问她:“如若是你,也会如同那女子一般,暗自动心吗?”
锦书被他问得微怔,随即一笑。
“不会,”她摇摇头,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我不会的。”
圣上挑起眼帘看她:“为什么?”
“报效国事,以身殉家,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不应该问为什么。”
“身负国祚,本就应该摒弃私情,而她为了一己之私,使故国覆灭,才应该问为什么。”
“国将不国,她肯作为细作出嫁,是她的胸襟与气度,我钦佩她。
但为了男人,将家国抛下,倒戈相向,只为做那位君主身边可有可无的点缀,我看不起她。”
锦书平静的看着圣上,道:“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你说的未免太过武断,”圣上道:“世间的情意本就是难以用理性衡量的,人一旦动了情,就很难心如止水。”
“动情是一回事,底线是另一回事,”锦书道:“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圣上看着她明亮而淡然的眼睛,道:“你如何知晓,那君主是否待她有心?”
“便是有,也没什么,”锦书道:“鱼与熊掌,本就不可兼得。”
“月有阴晴圆缺,人也难得圆满,”她微微一笑,终止了话题:“他们纵然成就一番妙缘,可是破碎山河与染血故里,终究不能还原了。”
“不知美人午夜梦回时,有没有故国神游,思虑若何。”
“作为女子,你太刚强了,”圣上低声道:“明锐犀利若此,远胜世间许多男子。”
“或许吧,”锦书笑的淡然,道:“我母亲身体不好,性情却很坚韧,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我。”
“她去世的时候,最小的阿昭才三岁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年,父亲便迎娶了新妻,再过一年,便有了更小的弟弟。”
“我答应过娘亲,要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不能不刚强。”
姚家的事情,圣上也曾吩咐人查探过,心中自然明了。
可无论如何,只看别人概括到纸上的几行字,是很难想象到真正度日的那种艰难的。
别人只看见珍珠光洁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它是在怎样的苦痛中被打磨出来,最终带着柔和的璀璨,平和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侧过脸,他看着她脸上平静而恬淡的笑容,心中心潮更柔。
若非他是天子,未必能得到这样好的姑娘。
“现在想想,会觉得很不容易吗?”圣上问她。
“不,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那些曾经,造就了现在的我,”锦书拿帕子垫着,在桂花糖糕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现在,能够坐在您身边的我。”
“倘若是个畏缩胆怯的姑娘,便是生的再美,您见了,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的我很圆满,”她笑着道:“那就够了。”
圣上看着她面颊,不觉怔住了。
时辰临近傍晚,夕阳西照,透进来的余晖暖黄。
她半伏在桌上,托着腮,慵懒的笑。
眉眼弯弯,唇红齿白,两颊的梨涡浅浅。
像是桂花糖饼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