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外人影一闪,正在侍弄花草的朱棣心头微跳,不安的回过头,却见萧凡面带微笑在门口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温和的善意,他的旁边紧紧偎着娇小玲珑的画眉,画眉的一双俏目盯着朱棣,神色很复杂。
朱棣一惊,手一颤,手中的剪子便掉落下来。
“你……你这混帐!来此做甚?莫非特意来嘲笑我这败军之将么?”朱棣惊怒道。
萧凡与画眉对视一眼,然后整了整衣裳,和画眉双双朝朱棣跪拜下来。
“愚婿携常宁特来向岳父大人拜年,岳父大人,过年好。”
朱棣愈发惊诧,楞楞的盯着跪拜在地的萧凡和画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岳父大人,过年好!”萧凡不得不再次大声道。
一瞬间,朱棣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感慨,眼中升起两团朦胧的雾气,透过雾气盯着萧凡的目光很复杂,仇恨,怨忿,痛苦,以及……莫名的释然。
“萧凡,你……究竟想怎样?”良久,朱棣声音嘶哑道。
迎着朱棣复杂的眼神,萧凡的眼中一片清澈,脸上的笑容如冬日的白雪般纯净。
“女儿女婿来给岳父拜年,如此而已,岳父大人不高兴么?”
画眉扭头瞧了一眼相公,紧紧抿着的小嘴终于微微张开,声音细若蚊讷,小脸带着几分涩然,几分生硬。
“父……父亲,过年好。”
朱棣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顿时涌出泪来,这些年他贵为强藩,声震天下,兵威之盛,连朝廷都忌惮十分,当他站在巅峰呼风唤雨,纵横天下之时,这个女儿也从没叫过他一声父亲。如今时过境迁,一败涂地,自己也被女婿打败,押解回京过着囚犯般的日子,昔日的风光早已不复存在,却没想到,常宁在这个时候竟叫了自己一声父亲!
此情何堪!
“过年……过年好。”朱棣擦着老泪,泣不成声。
“岳父大人,您是不是该让我们起来了?不过小胜了您一次,您不会这么小心眼儿,老让小婿跪着吧?”萧凡嘻嘻笑道。
提起这事,朱棣心头突然一阵感慨,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回想起当初战场上的风云变幻,你死我活的惨烈厮杀,数万条人命在他和萧凡的一念之间生存或毁灭,左右天下风云的二人,如今竟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面,这一刻,恍若隔世。
朱棣心中仍然一股怨气难消,狠狠的一瞪眼,哼道:“起来吧!”
萧凡嘿嘿笑了两声,扶着画眉站了起来。
仔细打量眼前的朱棣,这位曾经叱咤天下,纵横宇内的枭雄已苍老了许多,失去了自由的他如今已是满脸憔悴,伟岸的身躯渐渐变得佝偻老迈,再不复当年豪迈睥睨之态。
枭雄意气尽,平添心酸怅然。
萧凡心中暗暗叹息,朱棣,毕竟是属于战场的,没有了战场,他便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日渐萎靡。
“岳父大人,不过月余不见,你苍老了许多啊……”萧凡唏嘘不已。
朱棣微微有些感动,语气却很生硬:“多谢挂念了!”
萧凡继续唏嘘:“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岳父大人,……岁月就像把杀猪刀啊。”
朱棣:“…………”
沉默许久……
“萧凡,你是来拜年的,还是来气我的?”
瞧着朱棣怨气难平的样子,萧凡正色道:“岳父大人,逝者已矣,昔日皇图霸业终究是过往云烟,你试过了,失败了,还放不下么?”
朱棣一楞,接着长长叹息,身躯愈见佝偻。
“今日小婿携常宁前来,为的就是再续天伦,这里没有胜利者,没有失败者,有的只是一家人,岳父大人,为了你的霸业,你已经失去很多,何苦再执着于往事?成败自有天定,英雄豪杰赢得起,也该输得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