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由衷舒了一口气,画眉这辈子活得太孤,以往的凄苦经历让她小小年纪心性却变得冷酷残忍,这样的性子对一个刚刚十四岁的小女孩来说,委实不是件好事,今天试着教会她珍惜亲情,也是为了将她那冷酷的性子稍稍改变得正常一些,现在看来亲情教育好象达到了效果……
萧凡欣慰的笑了:“画眉,与燕王世子一起进京的,还有燕王的另外两个儿子,他们也是你的亲哥哥哦,待他们来了,我安排个时间,你们一起聚聚吧……”
谁知画眉一边流着感动的泪花儿,却一边飞快摇头道:“不必了,燕王府里,只有大世子待我好,其他两个哥哥都没拿正眼看过我,我为何要见那两个不相干的人?……相公,不忙的话你把那两个杀了吧。”
萧凡欣慰的笑容渐渐凝固:“…………”
原来画眉的人生观里,亲情这种东西是看范围的,有的亲情她很珍惜,有的亲情她便完全否认了……
这个事实令人很纠结,欲培养画眉的爱心,其过程看来是漫长而艰苦的,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第二天的早朝,黄子澄果然不出萧凡所料,联合了一众清流大臣,对锦衣卫的倒行逆施,以及擅闯大臣府邸,无故殴打朝廷大臣的行为进行了口诛笔伐。
黄子澄鼻青脸肿的跪在金殿前痛哭流涕,血泪控诉锦衣卫指挥使萧凡如何的残暴不仁,猖狂跋扈,无缘无故将堂堂帝师揍成这副凄惨模样,求天子严惩肇事凶手,声张朝堂正义云云……
众清流大臣尽皆一副兔死狐悲的凄凉表情,异口同声跪求天子撤去萧凡的官职,并将他缉拿入狱,以此平息满朝文武的众怒。
清流大臣们还没控诉完,茹瑺,解缙等“奸党”成员便立马跳出来反驳,与清流们吵成一团。
如今的奸党们在萧凡这一年来的努力维系下,已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坚实的同盟圈子,形成这个圈子的理由有点阴差阳错,竟然是因为陈莺儿名下的泰丰米行,——如今已发展成了大明境内数一数二的泰丰商号。
这些奸党大臣们在泰丰商号里或多或少占着一些干股,萧凡无心插柳之下,由于这个共同的利益体,不但将泰丰商号发展壮大,而且也因为这个商号,使得他和众奸党大臣们的利益紧紧绑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一损皆损,一荣俱荣的局面。
萧凡原以为身处高位,手握大权的人,眼中必然看不上那些身外之财,他却没料到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尚,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他们多年为官,除了对权力的欲望之外,当然便只剩下对钱财的追求,以往朱元璋在世时,他们也贪,不过不敢贪得太多,毕竟处于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而且那位洪武皇帝生平最恨贪官,一旦被发现,其结局除了抽筋剥皮,没别的好下场。
现在朱元璋死了,朱允炆在反腐败方面很明显做得没有朱元璋那么得力,奸党们终于可以放大胆子捞钱了,正好萧凡给他们送上了泰丰商号的股份,这正是打瞌睡送来了香枕头,如此正大光明捞银子的好机会,谁会放过?
以萧凡为首的奸党圈子,就这样走到了一起,形成了朝堂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同盟力量,这个结果令萧凡不由惊喜万分。
黄子澄的血泪控诉在这帮拧成了一股绳的奸党大臣搅和下,自然没收到效果。
金殿上众大臣分成了好几派,吵得不可开交,清流们刚说了几句话,便被奸党打断,然后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很单纯的一个殴打事件,被他们扯到了三皇五帝,尧舜禹汤,扯着扯着又围绕三皇五帝吵了起来,吵了一阵以后,话锋一转,奸党们又同声请求天子修改大明律,特别是关于过失伤人与蓄意伤人的行为鉴定等等……
黄子澄跪在金殿上膝盖都麻木了,话题一直没转回来,反而越扯越远。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允炆,则一脸无奈的苦笑,闭着嘴看着众大臣扯皮,拿他们毫无办法。
黄子澄跪了很久,终于想通了,今日想告倒萧凡,恐怕难如登天,眼下萧凡还没说一句话呢,就有一帮人跳出来给他打掩护,再这么扯下去,只怕萧凡没被告倒,他自己反而跪成了半身不遂……
趁着众人继续扯皮的当口,黄子澄满脸失落和委屈的悄悄站起身,慢慢退回了朝班中,沧桑的老脸耷拉得老长,一副打落牙齿肚里吞的凄然模样。
黄子澄刚退回去,奸党们跟商量好了似的同时闭嘴,擦了擦嘴角的唾沫星子,意犹未尽的退回了朝班,朝堂上顿时恢复了风平浪静。
朱允炆打了个呵欠,忍住伸懒腰的冲动,不失时机的朝身旁的宦官示意了一下,宦官是个机灵人,急忙一甩拂尘,高唱一声“国事奏毕,众官退朝——”
一场政治风暴就这样消弭得无影无踪。
盛夏之时,三辆蓝色车蓬的普通马车在数十名便衣侍卫的围侍下,悄无声息的进了京师。
刚进了北城的太平门,马车便靠在内城门的大路边停了下来,三辆马车依次下来了三个长相不一的年轻男子。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蓝色丝绸长衫的大胖子,这个胖子非常胖,差不多有二百斤上下,五短身材,皮肤白皙,脸上的肥肉将五官挤成了扭曲的一团,可整张脸却看起来很憨厚,给人一种很安定很和谐的舒适感,一看就是那种值得信任的人。
胖子下了马车后,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胖子往前走了两步,走得有些吃力,肩膀一上一下的,原来这胖子除了体肥,还是个瘸子。
另外两辆马车里下来的两个年轻人则明显瘦多了,两人面孔黝黑,神情冷峻,长得有几分相像,两双眼睛狭小细长,不时闪过几分阴沉狠厉之色,看起来格外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