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说,跟前伺候的丫鬟立刻就应了声,显然是预备好的,立时就有丫鬟捧了三个大红描金莲花的锦盒上来,里头是一整套的赤金南洋珠头面,从簪子宝钗到耳坠子手镯,戒指都是四五个,珠子有大有小,最大的有莲子般大,最小的也有黄豆大小,十分体面。
赵如意便笑着推辞道:“王妃召我说话,就是我的福气了,怎么还能拿王妃的东西?”
虽然镇南王不打算直接捞人,但今天的举动也很不错了,赵如意照样领情。
镇南王妃一笑,这个小姑娘当真伶俐,这话看着是推辞,其实是说,镇南王妃招她去听禅,就是给了她好处了,她心里明白着呢,这样聪颖的姑娘,镇南王妃心想,就是不治病,也叫人喜欢呢,她便笑道:“还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拿着赏人,也不算白陪我走一趟。这也是王爷的吩咐,就是你们家的事,回头王爷也是要问一问的。”
有这句话,就比头面好的多了,有镇南王过问,虽然不是捞人,但至少不会多加罪名了,赵如意便忙道谢。
另外还有四个丫鬟捧上来八匹润泽光亮的织锦缎子,镇南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如喜笑道:“这是今儿早上收的,王妃还没瞧过,我倒瞧着颜色花样都合着姑娘们使,就做主拿过来了。”
镇南王妃笑道:“好丫头,我都没见过的东西,你倒替我做主了。”
那如喜显然是有体面的,笑道:“那是因着赵姑娘替王妃尽心,咱们看在眼里,自是感念赵姑娘。”
她看了一回,见那缎子都是今年的新鲜花样,又是鹅黄湖绿之类的娇嫩颜色,便道:“九姑娘家里还有姐妹呢,正好也都热闹一番。”
赵如意这才道谢收了东西,吩咐玉叶先叫小子拿着送回家里去。回头一想,镇南王府又有金矿又有铜矿,有的是银子,诊金收贵一点也不要紧么。
这里复诊完了,镇南王妃亲自携了赵如意的手,一齐坐着镇南王府的马车,前往青山上的玉佛寺。
赵如意没有长在锦城,一年回来几日罢了,从来没有在锦城大大小小各种宴席各种花会诗会上露过面,伺候镇南王妃来玉佛寺的众位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竟然没有几个见过她的,见从镇南王妃坐的马车上,跟着下来一个十四五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镇南王妃还携着她的手,时不时的与她低声说笑,形容亲密,不由的都议论了起来。
她竟然敢这样诋毁田家!田太太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任是谁听到这样的话,脸色都不会好看。
更何况,赵家如今已经不是世家大族,朝廷虽然还没夺爵,那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彻底定案罢了。难道不应该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吗?凭什么还敢说这样的话,还敢在自己跟前说这样的话?
田太太看了赵老夫人一眼,这老妇人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别说呵斥赵如意,竟是连看也没看这边一眼,泥塑木雕般的坐在那里,任凭九姑娘自己做主。
这还真是说到做到。
田太太开始恼怒起来,原本以为赵家已经落入了泥潭,自是直不起腰,说不起话,自己来退婚,他们定是不情愿,可是也不得不退,且还得客客气气的,自己随便给个缘由,也就退了。
就好像前头上赵家退亲的几家似的。
赵家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敢得罪他们这样的人家不成。
可没想到今日上门退亲,当面就被打了一巴掌,田家在运城是数得着的大族,向来是被人恭维惯了的,从来没人在她面前说过这样的话,田太太的脸就沉了下来:“姑娘这是什么话!”
赵如意还是带着笑,眼睛明亮,一点怨恨不满的情绪都没有:“我这话不对吗?若是不对,田夫人再给我一个缘由好了。”
她认真的说:“退婚这样的事,总得要一个缘由的,怎么能随便退呢?”
那就是说,如果田家不承认自己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家,她就不会答应退亲?
虽然事实是这样,可叫人自己说,自己承认,却很难说得出口,田太太又尴尬又生气,所以不由的又看了赵老夫人一眼。
赵老夫人依然如泥雕木塑一般的坐着,对田太太的频频张望完全当不知道。
田大奶奶倒是心里明白,这位九姑娘说了这样的话,赵老夫人没有出言呵斥,那就是默认了,只是老夫人自持身份,没有自己说出来罢了,只让个小孩子来说,田太太再等,那也是不可能得到赵家人打圆场了。
如今的情形,更不可能挽回什么了,田太太那是定要退亲的,田大奶奶更觉得愉快,她想,其实便是认了这句话也就罢了,小姑娘这样说一说,待退了这门亲,出了这个门,她们回了运城,谁还知道呢?
所以田大奶奶不能让自己婆母继续这样晾着了,她带着那一点点愉快道:“九姑娘觉得是什么理由那就是什么理由好了,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劳烦贵府到运城去退亲了,只要贵府现在拿出婚书来退了亲,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是好?便是今后有什么事,也好商量着办,是不是?”
这是在暗示赵家现在败落,很有求人帮忙照看的可能了,能有机会说出这句话来,她觉得更愉快了一点。
赵如意对她笑了一笑:“你家太太还没应,你就先说了这样的话,不怕你家太太恼了吗?”
田大奶奶也只是笑了一笑,并不答这话,她在田夫人跟前伺候也有好几年了,自是看得出眉眼高低,知道这是打圆场的时候,不然也不会贸然开口,田太太果然觉得自己不愿意开口的话,由这个儿媳妇出头说了才好,便道:“九姑娘虑的倒多,只是我们家的事,和九姑娘是再无干系的了。只管把婚书还回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