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彻底昏睡前最后一瞬,似乎有人将她拦腰抱起,冰冷的手指为她撩开额前的碎发,而她被搂在充斥着清冷檀香的怀抱中,似乎有些安心。
她躺在软绵深陷的床榻中,一觉睡得并不算踏实,奚娴总是梦见前世的事情。
她想起自己吃了酒,有些疯疯癫癫,皮肤雪白,黑白分明的眼里染了红色,衣裳被自己扯开大半,露出一角藕粉的肚兜,和大半细腻的肩膀,酒液从漂亮纤细的脖颈上流下,沾湿了肚兜的系带,锁骨湿润而单薄。
她嘴里还嘟哝着甚么,笑眯眯垫脚看着他。
男人欲把她哄抱回来,奚娴却滑不留手,扭着身子摔倒在地上,开始捂着脸哭,声音细弱发颤,却听冷淡低沉的嗓音道:“适可而止。”
奚娴松开手,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又开始仰头笑起来。
泪水越笑越多。
一边哭一边拿胭脂砸他,粉盒碎了一地,她却因为醉酒而咯咯笑起来,因为他没有躲,头上的玉冠和玄色繁复的衣衫上,俱是粉白的脂粉,泛出栀子花的香味。
而皇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她,带着十足的耐性,像是在看一个无知孩童。
奚娴白生生的粉足蜷缩着,抬眼时对上他淡色克制的双眸,对他傻乎乎的笑,而男人单膝跪地,将她娇柔小巧的脚掌握在宽大温厚的手心里,掌心似有火热躁意传入她身子里。
那是她十九岁那年的事体。
他还没有为了她遣散后宫,奚娴受尽了荣宠,每日的心情变得焦躁不安,担心自己腰不够细,腿不够直,不比旁人有情趣,还担心自己又做错了事情,他在床笫间再也不会这么迷恋她。
她想要怀一个孩子,不拘是男是女,只要一个孩子就可以,以后能在宫中做个伴,她就不会这么患得患失。
然而实在太难了,十多岁的身体,年轻而鲜活,常常与皇帝在一起,却没有一点迹象。
她害怕极了。
皇帝却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奚娴汗湿的额头,低沉道:“没有孩子多好?只有朕与娴宝。”
奚娴说不出话,睁大眼睛看他,半晌才带着酒意,拉着他的衣襟执拗撒娇道:“可是、可是我想要啊。”
他平缓笑了笑,不再说话。
奚娴知道,这于他已是温和的否决了。
她于是鼓起勇气,轻声在他耳边痴缠,带着芬芳的酒意道:“要一个嘛……”
她纤长的手指,近乎痴迷的划过男人高挺的鼻梁,和淡薄冷漠的唇,还有结实强壮的胸膛,眼里含着迷蒙可怜的泪意,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揪住。
于是他们在床笫间享乐。
他吻住奚娴的唇瓣,一点点厮磨,让她的声音暧昧而支离破碎。
奚娴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满头满脸俱是虚汗。
她看见天青色的帐顶,还有上面祥云样的绣纹,天光透过落地的窗帘飘洒进来。她又看着自己的手,才缓缓舒了口气。
梦里只是一切不悦的开始,她那时不懂那么多,只一下便想通了,觉得晚些要孩子也好的。
毕竟皇帝这么宠爱她,只有宠爱是要抓紧的,怀了孩子就没法伺候他了。
她小时候是个很傻又天真的姑娘,心眼芝麻小,算计却比芝麻多些,不是什么好人,也远远不是坏女人,目光短浅而愚钝。
奚娴用手背盖住眼睫,缓缓吸气,又呼出沉郁的感觉,才渐渐想起自己昏迷前经历的事情。
嫡姐……嫡姐她疯了。
奚娴更知道,她现在躺的地方,根本不是自己的屋子,倒更像是老太太的寿康院,木质有些老旧,泛着沉沉淡雅的香,是会让人安心的地方。
却并不会叫她安心。
奚娴开始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没法忤逆嫡姐的要求,奚衡实在太疯癫了,以至于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实在无法想象世间会有奚衡这样的人存在,自己的婚事丝毫没顾上,甚至把最初的那个未婚夫冷冷一脚踢开,却在庶妹身上抓紧婚事,还要把她打包得完美无缺,制作成最完美的献礼,仿佛是对她的恩赐。
奚娴知道,嫡姐不是她的亲姐姐,甚至是大太太通I奸所生的孩子,父亲一生耻辱的烙印。
这件事父亲或许知道了,但却始终没有点破,甚至还纵容嫡姐为所欲为。
忽然,灵机一闪而过,奚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甚么。
即便大太太出身高贵,但嫡姐这样耻辱的血脉,父亲最多只能做到相安无事,可不但相安,且还赋予嫡姐权利和自由,便显得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