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日,一辆遮挡得颇为严实的黑色马车在五十多名衙门差役和兵卒的护送押运下离开了浙江布政使司衙门。
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车行不多远,就已有一干百姓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先的几名老人冲着领头的官员就叫了起来:“陆大人是无辜的,他为了我杭州百姓在外奋战多日,连性命尚且不顾,又怎么可能勾结倭寇呢?还望大人莫要冤枉好官,还他一个清白!”
“是啊这位将军,陆大人他是个好官哪,岂会干出这等事情来?”
“陆大人是无辜的,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百姓的数量越聚越多,很快就将整条路都给堵得死死的,这让押送马车的那些差役们都不觉有些紧张起来,不少人都亮出了兵器,生怕这些百姓一个冲动,干出劫囚的勾当来。
那名官员乃是黄钦儒在衙门里的亲信,都事庄奋年,一见此,也是心下微凛。但他却不好叫人将百姓驱赶离开,只能按捺着性子跟他们解释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心情本官自然明白。他陆通判之前所为,本官也是深感佩服的,不光本官,就是咱们黄方伯,也对他颇为敬重。不过人情归人情,国法归国法,既然出了大案,又和他陆通判大有关联,咱们就必须查个明白,如此才能服人心。也正是因为知道陆通判他可能是受了冤屈,为了谨慎起见,黄大人才命本官护送陆通判他去京城。还请各位莫要阻拦,这既是为了国法,更是为了陆通判!”说着,他还连连拱手,把姿态放得极低。
这些百姓听他这么一说,态度便软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人在那里不依不饶,怎么说都不肯让路,只一个劲让官府放了陆缜,还他清白。
这让庄奋年的眉头不觉紧紧地皱了起来,最终,只得给身边的亲信递了个眼色,又一指身后的马车。
那人会意,赶紧退到马车前方,掀开了帘子,冲里面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车帘被彻底揭开,露出了里面脸色有些发白,但却并未有刑具加身的陆缜。
见车内突然现出个人来,虽然多数百姓都未曾见过陆缜模样,却还是让大家迅速静了下来。
陆缜郑重其事地冲着众人拱手为礼,这才动情道:“多谢各位乡亲为我陆缜说话。不过陆缜此番遭奸人陷害,却不是各位几句话就能还我清白的。只有把案子查明白了,查出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在下才能洗脱罪责。所以,还望各位莫要阻拦,就让陆缜去京城申冤吧。”说着又是深深一揖!
既然陆缜本人露了面,又是这么说的,那些阴谋论也就不攻自破,百姓们在犹豫了一阵后,终于让出了路来。直到这时候,庄奋年等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若因此闹出民变,又或是陆缜真被人从车里拉了出去,他们的责任可就大了。
所以见到众人让路,他们也不敢怠慢,赶紧就迅速赶车策马,从人群让出的通道里直穿而过,朝着城门而去。
不过这些百姓却并未因此散去,而是紧紧跟在了马车背后,送出了城门还不算,还又松了一程又一程,直到天色都将傍晚,最后那批人方才散去。而陆缜他们,也已进入了前面的一处小小的驿站中歇息。
这些百姓散去后自然是各自回家,但这其中,却有两三人趁着黑夜汇合在了一处,在一番商议之后,留下一人又摸回去监视驿站,其余两人则径直往回来到了一处看似寻常的庄园之中。
在这庄园的堂屋之中,段锋带了二十多名劲装汉子在此已等候好几日了。在接下吴淼的任务后,段锋便已挑了这些得力下属先一步出城等候,确实感到有些不耐烦了。
一见这几位到来,这些人的精神便是一振:“陆缜出城了?”
“正是。而且,他们这次走的是陆路,马车已进了前面的驿站里休息。我们也留了人在那儿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来人忙禀报道。
“好!”段锋闻言便是一喜:“他既然没走水路,那咱们下手的机会就更多了!”如果走的是运河路线,想在水上袭击陆缜一行,显然就得有个更周密的计划,甚至还得另寻一些帮手,而走陆路情况就简单得多了。
就在众人都附和而笑时,在段锋边上坐着的一个冷厉青年却皱起了眉头来:“他们为什么不走水路?别是另有图谋吧?”
“这能有什么图谋?难道他们还能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会下手不成?走水路虽然安全些,但却要慢上许多,那陆缜肯定是没有太多时间了,所以才选的陆路!”段锋说着,看了他一眼:“老二,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这位正是段锋的兄弟段锐,见此又说道:“我只是觉着这事儿看着太顺利了些。对了,你确信陆缜真在车上?别中了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