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幕僚,逢遇东翁,过了年,我才刚刚五十。”曹先生见任尚书笑的愉快,也笑起来。
两人一起笑起来。
任尚书抿了半杯茶,放下杯子,看着曹先生,笑眯眯道:“整整一个下午,议的全是户婚律,正正经经的议事,没别的。”
曹先生眉毛扬起。
任尚书嘿嘿笑了几声,上身前倾,压着声音道:“别的就不说了,大理寺的折子已经发回去了,过几天要重新议,回头咱们再一条条细说,这不急。
“有两件事。你我,得好好领会领会。”任尚书声音压得更低,“头一条,议到户绝承继的时候,你也知道,自从皇上上回说,在室女也该承继财产,这户绝,就宽泛了不少。”
曹先生不停的点头,律法的修订,刑部这边,主要在他手里处置,他比任尚书更清楚。
“可今天,皇上又提了两条,一是出嫁女,皇上的原话是:出嫁女亦是血脉,难道因为出嫁,这血脉就斩断了不成?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并非斩断一方,出嫁女难道就不祭祀生身父母了吗。”
“喔哟!”曹先生眼睛瞪大了。
任尚书嘿嘿笑了几声,“还有呢,说到妻继夫分,须立继子。皇上说,若是妻继夫分,则无须立继,若必须立继,这份产业,并非归妻承继,乃继子承继,说这一条,和继子承继,矛盾不明。”
“喔!”曹先生再次一声惊叹。
“还有呢!还是这一条,妻继夫分,若改适他人,所得产业,须归还夫家这一条,皇上就问,若是招夫呢?”
“喔嚯!”曹先生一拍桌子,又是一声惊叹。
“这一件,算大事吧?”任尚书嘿嘿的笑,“这还不算最大的。
“议到别籍异财,皇上说,儿孙若是白手兴家取财,或是仕宦俸禄所得,这些也尽数归于家长,全家可用,诸子可分,是不是有些奖懒抑勤?”
“喔!这事儿,可就大了!”曹先生吸了口气。
“皇上还提了些细则,就不细说了,都是这个方向,这户婚律,已经发回大理寺重新拟订,这一回,大理寺可有得忙了!”任尚书一脸笑。
“都是大事儿!”曹先生再吸了口气。
“还有件大事儿。”任尚书下意识的往窗外扫了眼。
曹先生忙站起来,挪到任尚书一边,俯耳过去。
“我听着皇上这意思,就想着大当家那句,新朝新气象,议好这户婚律,我就提了当前鞫谳一体的弊端。”
曹先生眼睛瞪的更圆更大了。
任尚书嘿嘿笑个不停,“这个,十几年前,咱们就议过,不光咱们,但凡理过刑狱的,都知道这里头的弊端,只不过,祖宗成法么。
“今天下午,我忖度再三,就提了。”
“皇上怎么说?”曹先生一句话问出来,气都屏住了。
“伍相先开的口,叹了口气,说确实弊端极多,他当年就任地方时,就就此弊端,写过文章,说我用心了。”
曹先生呼出半口气。
“皇上接着说,伍相说的是,我确实用心了,皇上说,鞫谳如何分离,就由刑部牵头,和修订律法一体推进。”任尚书说完,笑容满面。
“东翁,这可是能名留青史的大事啊!”曹先生两眼放光,冲任尚书拱手道。
“也是牵涉极多,极得罪人的事儿。”任尚书深吸了口气,“不过,若是真能鞫谳分离,再辅以兼听,像陈留县哑巴这样的惨案,必定能少上不少。
“虽说这是件穿行于荆棘丛中的艰难事,可若是真能做好了,也是为我任氏子孙,为你们曹家,积下一份厚重阴德。”
“皇上才刚刚过了三十岁,虽说不良于行,却健康得很呢,这样的明君,东翁又是个有本事的,纵是荆棘丛中,也无妨,恭喜东翁。”曹先生一脸笑。
“同喜同喜。”任尚书拱了下手,也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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