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马踩空,猛一晃,我又被这么一熏,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你知道那马,它踩到什么了?”潘定邦瞪着黑马,一脸的我不说你指定想不到。
“踩死人肚子上了?”黑马答的既肯定又飞快。
“你怎么?”潘定邦瞪着黑马。
“打了仗死了人,都是就地掩埋。这指定是南梁兵,不是咱们的。
“这事儿你得跟文先生说说,这活儿没干好,埋得太浅了,现在天儿还热着呢,埋下去,没两天人涨开了,就涨出土皮儿了。”黑马浑不在意道。
潘定邦斜着他,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用力压下把那股子恶心。
“这是头一回,还好。
“第二回平平安安,第三回,快到营地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伏击,打起来了!”潘定邦说到打起来了,声音都是抖的。
“武将军是个厉害人儿,那后来呢?”黑马啧了一声。
“后来,我不知道啊,我走在最前头,前面就是来接应的人,刚打起来,一股子热血,就喷了我一头一脸,真是热血啊,烫人!
“我这眼就糊上了,什么也看不见,多亏了听喜,抱着我的胳膊往前跑。
“后来,你知道吧,等到了营里,才发现吧,我这,不光一头一脸的人血,我靴子里还有一只人眼睛!”潘定邦说到人眼睛,都快哭出来了。
“喝口热茶。”黑马已经沏好了茶,推到潘定邦面前,“这是第五趟了?那你找老大干嘛?学功夫?
“现在学功夫肯定晚了,再说,老大的功夫你学不会,我的功夫你也学不会。”
“学什么功夫,你瞧你这人,倒三不着两。”潘定邦白了黑马一眼,“不是学功夫,是,唉!我这个人,自小儿胆子就小。
“头一回踩了死人还好,上半夜做噩梦,下半夜还能睡着,到第二回,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一闭上眼就做!
“你看我都瘦了吧?你看我这眼,眼窝都抠进去了吧?”潘定邦往前伸着头,指着自己的脸。
“还行还行,没怎么瘦!
“你做噩梦,找老大干嘛?”黑马嘴角往下扯着,看看潘定邦左眼,再看看潘定邦右眼。
“上一趟是往世子爷中军送军械,听说我总做噩梦,守真就给我出了个主意。”潘定邦压着声音,“说大当家在扬州呢,让我路过扬州的时候,找大当家要面旗,大当家还有旗?
“守真还说,大当家那旗有小号的,让我要个小号的就行,说那个避邪最好,贴身放着,指定就不做噩梦了。”
黑马上身往后,大瞪双眼瞪着潘定邦。
“你瞧你这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啦?
“避邪这事儿,难道你不知道?守真说军中都知道,你们老大最会避邪!
”听喜说,他听那些书办说,你们老大那弩箭,用过的那种,说是用来避邪,神了!就是太少,说是一两银子一根都买不到呢!”
潘定邦同样上身后仰,瞪着黑马。
“说到这个!”黑马竖着食指,得意的摇了摇,挪了挪椅子,招手示意潘定邦,两人头抵头,黑马俯过去耳语道:“我们在潭州的时候,你知道,那边有什么涧什么峒的人,赶尸,赶尸你听说过吧?”
潘定邦不停的点头,他们工部有个石门县的堂官,他听他说过。
“听说不能叫尸,得叫喜神。”
“你是真懂!”黑马冲潘定邦竖了竖大拇指,“我们遇到过一回,半夜里,那帮子喜神,不走了,等我们过去了,他们才又开始走。
“说是。”黑马拖着尾音,翘起二郎腿抖了几下,“我们老大煞气太重,喜神害怕!
“你找我们老大要避邪的东西,真找对人了,识货!
“不过吧,我们老大的东西,你得等老大回来,老大点了头,才能拿给你,老大不点头,你一根线也拿不了,我们老大规矩大。”
“你们老大去哪儿了?你看这天都快黑了,天一黑我就害怕!”
潘定邦话没说完,院门口,大头的声音传进来:“老大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