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黑马和老叶并肩说笑,她和小陆子跟在后面,听话听的断断续续。
“老叶其实没多大,今年刚过四十,显老。”
黑马瞄着周围几张桌子,周围几张桌子上,有一桌坐着窜条、蚂蚱和大头三个,还有一桌坐着老孟,其余一圈,都是他们的人。
“他是个倒插门。
“他说他曾祖那一辈,他们叶家还有一座山头,一百多亩水田。
“后来吧,家业传到他祖父手里,他祖父是个独苗,从小念书,书没念出来,倒念出了个好吃懒做。
“娶了个媳妇吧,是个才女,两口子都爱看话本,买了不知道多少话本,成天就是看话本,先是一块块卖田,最后山头也卖了。
“老两口今天卖明天卖,看了一辈子话本,好吃好喝了一辈子,把家产吃光喝光,一伸腿走了。
“这老两口吧,还挺能生,足足生了八个,全是儿子。
“老叶说,他老爹兄弟八个,他大伯二伯生得早,大伯娶的媳妇精明得很,一嫁过来,瞧着那两口子不是过日子的人,就想方设法的搂东西搂钱,等到老两口一死,老大一家子就麻溜利落的搬杭城去了。
“老二媳妇傻,辛辛苦苦的管家,三十多岁就累死了。
“老叶他爹娶了媳妇没几年,那老两口就死了,几个兄弟分了家。
“老大一家跑的快,老二那时候刚死了媳妇,老叶他老爹老娘,家产没分到,分到了能吃能睡不会干活的五个弟弟。
“老叶这五个叔叔,五条光棍,光了一辈子。
“老叶兄弟三个,也就他,虽说是倒插门,好歹也算成了家了,一兄一弟,弟弟十几岁就病死了,一个哥哥,也是光棍一条,现在也做信客。
“老叶说他能做这倒插门女婿,是因为他长得好,他长得是不错,这都过了四十了,身板儿挺直,瞧着还是挺好看。”
黑马评论了句,啧了一声。
“老叶说起他媳妇,他媳妇家,感恩得很。
“说他刚上门那几年,他家里穷,碰上家里断顿,他偷着往家里送点儿吃的,他媳妇明明知道,就当不知道,有一回,他娘病了,他偷偷舀了两瓢米,拎到家一看,他媳妇往米里塞了块腊肉。
“他说他丈人丈母娘也知道,也都当不知道。
“他丈人是做信客的,不过不是专门做,就是赶着农闲,冬天里跑个一趟两趟,还要顺带贩点货,他说他丈人能干得很。
“他跟他丈人做了信客,后来,又带着他大哥也做了信客。
“他有仨儿子一个闺女,闺女最小,大儿子今年十六,在富阳城一家药铺里学抓药,二儿子十三,原本打算送出去学个手艺,这几年兵荒马乱的,没敢往外送,现在在家里,跟着他一个堂舅学木匠。
三儿子九岁,小闺女才四岁。”
李桑柔凝神听完,慢慢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和黑马道:“咱们的事儿急,不能再等了,明天探探话,把咱们的来意透给他。”
“好,要是,万一?”黑马拧着眉头。
“先别想那么多。”李桑柔垂眼道。
……………………
第二天,继续黎明启程,一口气走到太阳升到头顶,四个人坐下来喝口水歇一歇。
小陆子拉了拉和老叶高谈阔论的黑马,两个人往旁边走了几步,头抵头的嘀咕。
“早上起来的时候,三丫眼睛都肿了,你看到没?”小陆子贴着黑马问道。
“她又哭了?咋又哭了!这不是正找着呢!”黑马大瞪着双眼。
“嘘!你轻点儿!
“刚我问三丫了,她说她夜里做梦,梦到……不好呗!
“三丫说,光这么闷头走路,这哪是找人?这话也是。”小陆子叹气。
“能怎么打听?这是江南,南梁,这不是咱们大齐……”黑马生气了。
“你叫什么!”小陆子扑上去捂黑马的嘴,两人一起回头,一脸惊惧的瞪着正看着他们的老叶。
“叶叔,您那个,那个,没听到啥吧?”黑马一脸干笑,搓着手问道。
“你那句……”
老叶想说没听到,却没能说出来,马二郎刚才那句咱们大齐,声音太大了,他要说没听到,这胡说八道的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