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副官带着人一走,梓谣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云太太怀里。云太太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才现,梓谣的手臂上有几道很深的血口子。此时还在往外面渗着血。她大惊失色,连声吩咐素雪去拿医药箱。
梓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扫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下人们:“你们都下去吧,我也累了。”留下的几个都是心腹。
梓谣吩咐翠枝:“你去请阿华来,我手臂伤了,要让他去请医生。”
翠枝一脸疑惑:若是请医生,直接去请不是更快些?为什么还要让阿华再来一趟?不过虽然这样想着,还是乖乖地去了。云太太跟前的两个丫鬟,铃香最是伶俐聪慧,翠枝虽然迷糊了一点,不过也是忠心耿耿。
翠枝出去之后,铃香就机灵地将门关上。云德开沉着脸:“人呢?”
“在这里!”梓谣没有功夫跟父亲多解释,直接领了人往杂物间走去。
云德开冷哼一声:“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刚才有多凶险你知道吗?”
云太太也道:“是啊,谣谣,别的且不说,你这有疯病的传言一旦传出去,往后还怎么说人家?”
梓谣脸上一红,争辩道:“我那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到门外的时候我才现他浑身是血倒在楼梯下面,我和素雪都要被吓死了!”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夏兰秋,他问:“谣谣,你订了亲没有?”
云德开不语,云太太摸了摸女儿的头:“真是难为你了。”
及至打开了杂物间里的壁柜,看见早已昏迷不醒的何安杰,云德开脸色铁青:“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云太太道:“也幸亏了谣谣,不然以蒋世勋那个睚眦必报的脾气,指不定要怎么落井下石!”
何安杰受了两处枪伤,后背还被砍出了一道很长的血口子,这也是他逃到这里一路是血的原因。幸好梓谣这里常用的药品都有,在给梓谣上药包扎之后,素雪和铃香又帮着给何安杰清理了伤口,不过子弹卡得比较深,要去医院才能取。
阿华来得很快,在云德开的帮助下将何安杰抬上了车,云德开亲自护送着去了法租界的豪斯诊所,然而到了城门口,远远便看见了岗哨,阿华道:“老爷,过不去了。”
云德开当机立断:“绕路,从十三铺走!”
十三铺毗邻法租界,虽然也有个城门在,但是因为三教九流繁多,而法租界内又夜夜笙歌,因此城门形同虚设。阿华加足了马力,一路飙车过去,幸好这边的城门还没有封锁。看来这阵仗就是冲着云家去的。
云太太陪着梓谣上了楼,素雪和铃香帮着预备了洗澡水。重新洗漱过后,反倒睡不着。云太太怕她害怕,就留在了梓谣的小楼里,母女俩在床上说着话。
到了这时,梓谣才知道,果然是二哥那边出了事了。崇安政|府的张立生倾巢而出,誓要拿下溪河,从而掌控青貊铁路的修筑权。
崇安政|府和北华政|府以月岚山和泯江为分水岭,无论是月岚山还是泯江都堪称天险,两方势力才能得以制衡这么久。但这一次张立生既然倾巢来袭,必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是以云梓宸丝毫不敢慢怠,亲自坐镇前线指挥部,利用月岚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给远道而来的张立生迎头痛击。
云梓宸素来骁勇善战,很得刘大虎赏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军之长了,不过一年前生了一件事,令他们之间生出了一些罅隙。当时刘大虎刚娶了第七房姨太太,这姨太太并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而是他手下另一个副将陈潮生如夫人的妹妹,也就是陈潮生的小姨子。
这位七姨太自打嫁给了刘大虎之后,整日就在他耳边吹枕头风,想要为自己的姐夫谋个外放的职。偏偏这位七姨太生得貌美如花,刘大虎很是迷恋她。那个陈潮生旁的地方都相不中,偏偏就看中了云梓宸的驻地衍川,认为衍川富庶,不能白给个外人占便宜。
有一次,云梓宸去貊阳公干,刘大虎便私下与他说,想要给他调军。云梓宸在衍川根基已深,在军中可谓是一呼百诺,如何肯答应?偏偏这时候七姨太来了,一眼就看中了年轻英俊的云梓宸,几番示好,云梓宸都不为所动。
一天晚上,云梓宸受到刘大虎急招,在花园见面,却不想是七姨太假旨传信。云梓宸却不过面子,勉强敷衍了七姨太几句,七姨太却猛然撕开自己的衣服抱住了云梓宸。恰在这时,刘大虎来了,七姨太大叫着“放手”,自己却搂紧了云梓宸。云梓宸一怒之下,猛然将她甩到了地上,这一摔导致七姨太怀孕几个月的胎儿流产了。
刘大虎恼恨之下想要打死云梓宸,在几个老将的多次说和之下,这才罢休,但是却因此跟云梓宸生了嫌隙。
云梓宸次日就回了衍川,从此天高皇帝远,也不去想那些糟心事。然而军中却有人传言,云梓宸已经功高震主,完全不将乾帅放在眼里了,这是想要分疆裂土、举旗独立!
刘大虎心中原本就存着芥蒂,如此一来,误会更深。
这一次,张立生倾巢来袭,云梓宸早就出了求援电报,但是刘大虎置之不理,竟然不给一兵一卒的援兵,完全是要放任云梓宸自生自灭。云梓宸因为回来了一趟,前线战事惨烈,月岚山已经有一个山头失守了。他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派了何安杰向闵州求援。
听到这里,梓谣心中甚为愤怒:“这个刘大虎,原来我还敬他是个英雄,想不到竟然这样不明事理!昏聩至极!哥哥跟着他,真是瞎了眼!”她骂出了这样的话,已经是很难听了,过了片刻问道:“他不救二哥也就罢了,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衍川落进别人的手里?”
云太太叹了口气:“他是土|匪起家,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母女俩相对而坐,均都没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