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写此信前,方知你已出重狱,将入剑院。
无虞便好。
你说得是,约定很容易成为遗憾,因为人生总是忽然截断的,每个人在死的时候,都还想着太多的事情,所以古往今来,求长生者不绝,坦然而死者少。
从相识开始,你动辄孤身捐命,转眼生死险别,想请你再有此类之事,必飞信告我,但甫一下笔,又懒费篇幅。
想来少陇危局、崆峒种种,毕竟相知。”
裴液不自觉勾了下嘴角,又向下看去。
“初习心剑,祝贺。
越前辈固是天下屈指之剑者,却实在难称良师,你踏入剑道的启蒙,就是雪夜飞雁这样的绝壁,即便天下传名的剑才,也多半就此绝于剑前,一生心魔,再无寸进。
但既然真的飞越了它,那么从此学天下之剑,便不是攀登,而是俯冲了。
既得心剑,代表你剑心初显,但不必急功近利,荐你去修剑院者,正为此事,你要从低到高、从浅到深地将这条路走宽走通。招为意之门,意为心之镜,要畅通这条路,不能只靠灵悟飞越了。
剑院修业于你应比较顺利,其他剑者向内挖掘精进,最困厄处是不辨方向,亦不知远近,不知要怎么走、又何时才能到达那一层境界,而于你来说,深处那枚光点的位置早已清晰,只要朝它去就行了。
当然,剑理一定要静心翻阅,仔细咀嚼,有门派前辈来教授时,要认真去听,疑惑处及时询问。
我如今已在云琅,伤情已定,计下月南下问剑,明年羽鳞,诚盼相会。
另:收到你第二封信时,那绝招我已看完了,你再研究新的吧。
云,
十月十五于云琅。”
夜雨淅沥了一晚,第二天果然是片澄净的天空。
裴液和杨真冰结伴来到剑楼之前,剑生们已经彼此相识得差不多了,杨真冰径直往最前列走去,裴液则依然留在后面,站在宁王二人旁边。
“裴兄,与【剑妖】同院,感觉如何啊?”王守巳笑道。
裴液沉默,轻叹一声,却是偏眸道:“宁同修,左丘龙华好不好相处?”
宁树红一怔:“。挺好的吧,虽然不爱说话。不太通礼节。但她自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干扰别人。”
“不错。”裴液颇有切肤之痛,认真道,“一个异于常人的人是好相处的,因为别人知他如此,有什么异样言行也不会计较。”
“那是自然。”
“但两就不是这样了。”
“。?”
裴液轻叹一声,伸出两只手比划:“就像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剑生已经到齐了,不必谁发话,场上自然安静了下来。
这次剑楼前没有端余也没有阁守了,只有一位白发布衣的老人,裴液怔了下――正是入院时站在端余身后之人。
今晨他依然握着酒葫芦,盘腿席地而坐,含笑看着他们,旧剑倚在身旁石阶上。
“诸位小友好。”老人笑呵呵道,“每年见到年轻的新面孔,都感觉老朽之躯又暖洋洋的了。”
和端余不同,他手上没有任何纸张,望着他们道:“前日入院我就去一个个看过了你们,昨天又翻了翻述剑册,做今日构建剑梯的预习。但实话说,没啥子用。”
“这东西必得咱们当面一点点敲定,隔山打牛是不行的。”老人双手拄着脚腕,“既入剑院,大家对剑梯应当都有所了解,知道它是要对自己已学之剑和将学之剑的一次排布,从此明确这五年、乃至一生中需要学什么剑不过,我还是再严肃地告知一遍。”
“剑梯,就是攀上【道剑】的路。”老人道,“能够使有限的生命有机会触碰无穷的‘道’,就是剑梯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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