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城市防御线是以第二绕城高速为界的,虽再无地势之利,但随着觉醒者的不断增多,加上高达2000万的人口基数及物资储备,整体形势反比以前更好了。
这其中就有吴名的两名大学同学宁广和栗力,自毕业后,他们就一直在长沙混着,形势不好,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做些散碎工作,好在都是本地人,吃住不愁,也就还能勉强度日。
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几个月前,栗力偶然听人说起四川在大搞建设,就死活要拉着宁广一起来找机会,他俩是普通百姓,在政府有意的舆论封锁及导向下,完全不清楚这边的实际情况,而等形式明朗后,想走却走不了了,全城皆已被军管封锁,若无特别批示,许进不许出。
盘缠用尽后,二人便只能打些零工,虽然辛苦,好歹有碗饭吃。即便后来虫族兵临城下,对敌人仍止于道听途说,并没有多少直观感受。
宁广在家时曾跟朋友学过一段时间,便当起了挖机师傅,而栗力虽没什么特长,胜在胆大心细、身手敏捷,也被安排做些高空辅助工作。
一日午后,宁广正在抽烟休息,不知何故,地面一角突然下陷,造成挖机侧翻,眼看着就要将旁边的工友压个正着,这可是重达几十吨的大家伙,躲闪不及,必然是会被砸成肉饼。
那一刻,宁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随着心跳的加速以及血液的沸腾,他肌肉紧绷,浑身的骨骼都在发出鸣响,仿佛有什么力量正在体内觉醒,一种本能的呼唤促使他冲上了前去。
在肩头接触到挖机的刹那,宁广感到一股奇异的热流从腹部涌出,沿着脊柱直冲肩背,这股力量如同一股潜藏已久的洪流,瞬间爆发,让他的肩膀变得异常坚实。挖机的重量虽然巨大,但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下坠。
宁广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他牙齿紧咬,全身颤抖,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自已必须坚持下去,哪怕多撑一秒钟,也能为工友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还在远处的栗力也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就在挖机倾斜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已的脉搏似乎与周围的环境产生了同步,时间仿佛更为缓慢,视野也更为清晰,每一粒尘埃、每一缕光线都在其眼中纤毫毕现。
栗力感到自已的身体变得异常轻盈,紧接着就见他像一道闪电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便跨过了数十米的距离,在宁广力竭脱手的同时,将因惊吓过度而瘫软的工友一把拽了出来。
就这样,两人莫名其妙成了觉醒者,接着又被部队征用,可去了战场一见敌人如此恐怖,老实木讷的宁广只会发抖,而栗力就更别说了,超凡脱俗的速度时灵时不灵的,皆不堪大用。最后没法子,加上战场形势还算稳定,只能将他们编入预备役,以备后用。
自古以来,四川男人中就多两种人,一是耙耳朵,一是袍哥,而且二者不冲突,完全有可能既是袍哥人家,也是耙耳朵。
汪俊是个老成都,至少就他所知,家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以前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开个电动三轮卖水果,风里来雨里去的,谈不上有多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社会底层人士。
就是这样一位出门城管追,回家老婆骂的川娃子,如今可抖起来了,他是觉醒者中数量极少的控能者,能凭空生出指头大的火焰,并以念力将其高速射出,威力与子弹相当,这个能力放于军队中,价值不大,真实战力并不比一名携带自动步枪的普通士兵大多少。
而如果面对的是拿刀拿棍的,那优势可就大了,加上此人头脑活泛,并不喜欢单纯的以力压人,最后,竟让他组织起了一批军队瞧不上眼的觉醒者,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当然,偌大的城市,这样的人不会只有一个,如今的成都城中,实力不相上下的共有三人,除汪俊外,还有个在成都打拼多年名叫高原的东北汉子,以及一位很少露面的不知名女子。
中国向来信奉乱世出英雄,成都作为抵抗虫族的最前沿,虽有战时军队的强力管制,但人心惶惶是无法避免的,站在政府的角度,也需要有人替他们出面做一些不便处理的事情,故此,在官方默许下,三方势力发展很快,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还是三只老虎,随着各方冲突加剧,对新觉醒者的争夺也无所不用其极。
宁广与栗力几乎是同时收到了三方邀请,给出的条件也是一个比一个优越,但各方势成水火下,加入任何一方,都意味着得罪另外两方,如此乱世之中,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应对不好,便会命丧当场。
两人都不是野心勃勃之人,即使有了超能力,骨子里还是小市民,既然惹不起,就只能先躲着,虽也非长久之计,但躲一时算一时吧。
宁广这几日老梦见父母,心中很是牵挂,而成都对外通讯又被严格管制,便想着找家寺庙祈祈福。
刚好附近有家观音寺,这天晚饭后,二人便一路闲逛着往寺里走去。寺庙不大,位置也偏,以前是没什么香火的,但如今人人朝不保夕,善男信女倒多起来了。
只是天色已晚,又下着毛毛雨,天气寒冷,除几位正在打扫的师父、居士外,别无他人。
栗力不太信这些,见宁广在虔诚跪拜,只匆匆一揖后,便自行观赏起了后殿中的几幅明代壁画来。
这些壁画历经500多年,仍是色彩未褪、精妙绝伦,画中飞天、奇景、神兽、佛像,均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这其中堪称极致的,便是那幅“清净慧菩萨”,壁画中,这位菩萨手执玄色如意,慧目微开,双足自在趺坐,肌肤晕染,璎珞饰身,画面宁静自在,吉祥安谧,于袅袅生风的衣带裙裾中,透出一股纤尘不染的清净智慧之气,令人叹为观止。
别看栗力此人其貌不扬,却有着不俗的美术功底,于惶惶碌碌中见此绝妙佳作,自是意为之动、心为之喜,手上还不由自主地临摹起来。
就在其正目不暇接、心驰神摇时,眼角余光猛然瞥见幢幡处怒目金刚一双神目似乎在发着幽光,忙定睛看去,便见一只浑身雪白又隐隐带着斑纹的生物缓缓现出了身形。
几乎所有有情感的智慧生命都会下意识的觉得完美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无论是从个人感官,还是物理法则上,完美一定是最好最无瑕最没有缺陷的存在,是一种恒定的不变。
曾有哲学家说过,完美是虚假的,所有完美的事物都是假象,它是一种妄想,追逐完美就是在追逐妄想,注定是镜花水月。
如果是以前,栗力认可这种说法,可当这个美丽的精灵如梦幻般出现时,他能用来形容的,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完美”。
极致也是一种威慑,面对如此极致的美丽,栗力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莫名惊骇,还是那种让人连逃跑念头都没有的极致恐惧。
于是,他便毫无悬念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