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最近几日,又是阴雨绵绵、春寒陡峭,吴名身上的那件大一买的棉服,价格便宜,质量一般,里层的填充物都散开了,厚薄不均,好在外层是混纺材质,还比较结实,只是几个部位磨蹭得有些发亮。
熟悉的校园里,一群群红男绿女穿梭来往,青春气息四处飞扬。吴名没带雨具,只好尽量靠着树荫走,雨很小,只略湿了些头发而已。
回来已快一周了,可这几天遭遇的事情,让吴名至今仍没搞清状况。自从上回在家短时即愈后,两个来月的时间,中途的几次发病,症状是一次次变轻,恢复是一回回加快,精神也日益健旺。
心中困惑难解,假期一结束他就找到骆教授了解情况。分子生物研究所就在湘礼医院隔壁,不少人员和设备都是共用的,最初,不过是些例行的常规检查,但不知怎的,随着项目的增加,竟然封闭了整个检查区域,还被要求中途不能离开,后来,更是安排了专人陪护,当然,吴名觉得应该说是监督更为合适。
随着检查的不断深入,包括骆教授在内的数名专家,神情愈发严肃,吴名更是懵圈得很,就算是自已马上要挂了,这老几位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难道是恶性传染病毒?可也不像呀。他的性子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问了几次,见无人理会,也便听之任之了,反正就一臭皮囊,随他们去吧。。。。。。
不料这一番折腾下来,前后花去了整整三天时间,期间吃住都是在医院,满脑子浆糊的吴名,到最后也没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当被告知后续有机会到所里实习时,心中还是很高兴的,自然也没去多想什么专业对不对口的问题。毕竟,以他的个人情况,能有个地方待着就算是不错了,可不能太贪心。
所里待遇不错,说是工作需要,还专门提供了间宿舍,虽说一看就是杂物间临时改造而成,但对吴名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惊喜,设施是简陋了些,但少而不缺,完全可以拎包入住。吴名今天就是回学校收拾东西的。
雨开始大了,吴名独自站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树下,打算躲躲再走,成线的雨水经过树叶的遮挡,余留的滴水落在脸上,顺着下颌流着,冰凉带点酥麻的感觉随之渐及全身。
正当他半眯着双眼,又在神游天外时,一把雨伞遮在了头顶。
“老幺,你又发什么呆,这天,淋湿了指定感冒。”
来的是吴名同寝室的同学,他们寝室是个楼梯间,只住得下5人,以年齿论,旁边这位正是其中的老大。
“远看着是,身材又不像,可再一想,能在雨中发呆的,也只能是我们老幺。”肖文剑的语气颇有些促狭。
“剑(贱)哥,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吴名抬头看着已数月未见的兄弟,心里高兴,也是戏谑着答道。同窗数载,情如手足,言语之间,自是肆无忌惮。
两人就着一把伞,一路逗着乐子,向着寝室的方向走去,风吹雨斜,仿佛不经意间,伞面更靠向了吴名,而肖文剑的肩膀却湿了半边。
才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混合着臭脚丫子味的污浊之气便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几张拼在一起的书桌加上围着摆放的三张双层架子床,以及一个敞开的柜子外,就仅余数人站立的空间了。对着房门的窗户既小且高,也就勉强维持着不让人窒息罢了。而这,就是大家共同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两位正争得面红耳赤的同学,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了过来。
“老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咦,怎么感觉不一样了,精神好多了,好像还长高了些。。。。。。”
见进来的是吴名,皮肤较黑的栗力以及对面忠厚朴实的宁广,都站了起来,许久不见,自是好一番问候。宁广还顺手将自已的水杯递给了吴名。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享受着中年待遇的吴名,喝着略带甜味的茶水,体会着众人的关切,感动之余也很是庆幸,三年多日夜一起,如果没有这些兄弟的照顾和帮助,自已是绝不可能完成学业的,只能说,苍天护佑,能遇此良朋佳友。
嬉闹过后,棋局继续,吴名也观起战来,因都喜欢,即使水平一般,也是经常鏖战,虽免不了口舌争执,可均乐在其中。
观棋不语真君子,但在座的都是小人,故此,本是二人游戏,很快成了四人对战,正热闹时,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身着球衣、浑身臭汗的胖子冲了进来,一见吴名,口中便“老幺、老幺”地喊着,伸手就要抱过来。
见无处可躲,吴名侧了下身,想着先避开正面冲击再说,好在旁边的肖文剑上前拦了下,口中还喝到:“快滚去洗澡,等下我们出去吃饭,为老幺接个风”。被众人称为胖子的蒋云峰性格粗犷却大气爽利,忙着答应了,抓起东西,就冲去了浴室,他皮糙肉厚,即便在寒冷的冬日,也多是冷水浇身。
离中午下课还有段时间,附近的小餐馆也没什么人,几人进了个常去的小店,这里的砂锅不错,吃起来暖和。
一阵吃喝后,便随意聊了起来,先是些毕业生关心的话题,无外乎论文呀、工作呀什么的,知道吴名被研究所接收实习后,大家都很激动,全嚷嚷着要去见识见识,要知道,分子所里打杂的助理都是博士起步,更别说那位院士所长了。
对于吴名的情况,哥几个都清楚,知道他一直在以药物试验为代价,换取治疗机会,也能猜测得出,这所谓的实习资格,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大家都算是文化人,对于生物实验的危险性还是有一定认识的,可也知道,吴名没有选择,作为同窗好友,只希望上天能多少存些怜悯,让这个历尽磨难的兄弟,活得有尊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