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为仲为“逃”避难,找各地的插队同学,东住一段时间,西住一段时间,一时与季来英失去了联系。
季来英在戴为仲出走不久,回沪将此事告诉了家里,季母气得将女儿打了一顿。不久,季来英来到江苏建湖县江希乡姨母家,住了数月。恰巧姨母同厂有位杨姓会计,夫妇久婚不育,意欲领养。于是分娩前,季来英来到杨家,在当地卫生所生下了一个儿子,并签好“永不认领”的协议字据。
季来英的父亲还吩咐季的姐姐特地从上海赶到江苏乡下看望季。生儿后第五天,季来英重新回到姨母家。休养一段时间,季来英就离开姨母家,去找戴为仲。
季的姐姐出于关心孩子,曾写过一封信给杨家。谁能想到就是这封信演绎出了一部“人间悲剧”!
漫漫岁月,忠贞的季来英找了戴为仲十多次,都杳无音讯。后来又听说,戴为仲被安徽当地抓起来了,季来英痛哭了一夜。为此,贤惠的季来英回沪多次看望照顾戴母。一次,戴母不慎跌断骨头,季来英不但送戴母去医院治疗,还无微不至地精心照顾戴母,深得戴母欢心,逢人便夸:“儿媳人好,心地好!”
没多久,恶贯满盈的“矮连长”丁发财被判处死刑枪决了。
躲避在外的戴为仲得知这消息,拍手称快,他急急忙忙从外地赶回上海,到季家找季来英,要将这大快人心的消息告诉“心爱的人”。
戴为仲急匆匆赶到季家弄堂口,只见一位十来岁的小男孩,神秘兮兮地将戴拉到旁边说:“为仲哥,来英姐姐在江苏杨家生孩子后,乡下吵得不得了,被赶了出来。”
“到底为啥?”戴为仲急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听讲,来英姐姐与江苏杨家的男人有关系,”小孩还天真地补充说,“侬不要讲出去。”
戴为仲听后,如冬天里从头到脚浇了盆冰水,浑身颤抖。他不假思索地扭头往回走,去看久别的母亲。母子重逢,母亲有说不完的话,重要话题就是夸奖“未来儿媳”如何如何有良心,会体贴人。戴为仲既感激又矛盾地敷衍母亲的问话,不愿将刚听说的事挑明。
挑拨这段“姻缘”的魔爪是谁?至今仍是一个谜。
在上海逗留一个多月,后返回安徽。他那个生产队已并到了林场,所以季来英几次找戴都未碰面。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1979年。
戴为仲按政策顶替母亲进厂返沪。
不久,季来英也顶替父亲回城。回沪后,季来英第一个念头是去找“心上人”戴为仲。傍晚,在闪烁着绿宝石似的星星下,在蕃瓜弄的小花园里,季来英以期待的目光瞅着戴为仲问:“咱们的事怎么办?”
戴惶乱地垂下眼帘说:“以后再说吧!”
“以后到啥时?”季焦虑地追问。
“等有了点积蓄,现在我们都一贫如洗呀。”
戴搞缓兵之计,不愿一下子摊牌,刺伤季。季来英无可奈何地走了。
又是一个傍晚,蕃瓜弄的小花园里。季来英与戴为仲在争论,一个情真意切,一个支支吾吾。戴为仲终于将真相和盘托出。季来英如万箭穿心,想不到十年真情竟换来如此负心,季气得一口唾沫喷到戴脸上,骂道:“你这畜牲,刚生过孩子会有这种事!”季来英泪流满面,扭头跑了,戴为仲像木雕泥塑坐在石凳上发呆。
从此,戴、季两人鸡犬不相往来。至1981年、1982年,戴、季先后组建了家庭,各自都有了子女,生活还算安宁。
时间流淌,到1994年夏天。季来英心灵的创伤已慢慢抚平,女儿惠惠也已经长大。
一天,季父上门来找女儿,父亲神秘地轻声说:“来英,你江苏的儿子找上门来了。”
“他在哪里?”
“现住在我家里,他要认你。”
“被惠惠爹晓得,怎么办?”
“他毕竟是你的骨肉,是要认的。让他暂住在我处,即使惠惠爹见到,我就说是乡下阿侄,这不就没事了吗?”
季来英觉得善良的父亲言之有理,也就乐意地点点头。后来就母子相认了。儿子名叫杨卫,已二十多岁,长得又高又大,季来英见了分外高兴。原来杨卫翻到了当年季来英姐姐写来的信,根据信上地址找到了外祖父。杨卫还缠着生母,要找生父。季来英与戴为仲已十多年不通音讯,孽债儿子的要求无疑又触动了她的隐痛。
在杨卫多次纠缠要认生父的情况下,季迫于无奈,只得找到戴为仲原邻居,打听戴的单位和电话。季与戴为仲电话联系上后,杨卫在生母、外祖父陪同下,来到生父的单位。
见面时,戴为仲激动得手足无措,急忙捋下自已手上的梅花牌进口手表,戴到儿子手上,并从衣袋里掏出仅有的200元钱塞给儿子,以表达二十多年来未尽到父亲责任的歉意。戴为仲对杨卫唯一的要求是不要上戴家,以免造成家庭破裂,杨点头答应了。
应杨卫要求,戴为仲托朋友,为其在沪上的一个烘漆厂找了一份工作,并瞒着妻子将杨卫领到戴母家住下。经交谈,知道杨卫已经有了妻儿,戴母为已经有了重孙更是喜出望外,视杨卫如“掌上明珠”。戴又与季来英一起为杨卫的住处添置了床、台子、电视机和摩托车。
按理说,生父母等如此厚爱关心杨卫,有吃有住有工作,杨卫应该知足了。可是,不久他便渐渐露出了本相。
电视机被其卖掉,摩托车也被其卖掉。在烘漆厂工作一个星期,杨就找戴说:“油漆味重,吃不消,不做了。”
戴迁就他,因刚好发奖金,就一下子送给杨卫2千元,说:“不做就不做吧,到奶奶家吃饭去。”
戴母高高兴兴地让孙子吃过中饭后,就搓麻将去了。下午4时,戴回母家,杨卫已不辞而别。家里的所有积蓄、值钱的东西,包括戴为仲夫妻俩的皮茄克等,被席卷一空。这一切都瞒着戴妻。可是天气转冷后,戴妻要来找冬衣,戴母只好编造“遭人偷窃”的谎言搪塞儿媳。戴母一气之下病倒,不久就脑溢血去世了。
但是,杨卫有了崭新的摩托车后,一不做生意,二不学好。杨卫妻戴芳向季来英诉说:杨卫有了摩托车后,经常带了小姑娘兜风,白相小姑娘,皮夹子里经常有小姑娘照片。原来杨卫不务正业,经常花天酒地,花钱哗哗像流水。尽管戴、季倾其所有积蓄,也难填杨卫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