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在这里发号施令,手掌乾坤,完成一桩又一桩的“生意”。
推开陈旧的木门,发出的是嘎嘎的摩擦音,刺耳至极。几乎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曾有父亲的影子,她也都曾停留过。
那时候,不论她身后,还是父亲的身后,总跟着一帮人,都是保镖,甚是排场。
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她总会不管不顾地冲进议事厅找父亲。整个双龙帮的人都知道,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就算有再着急的事情,都不敢在她找父亲撒娇或是撒气时说。
父亲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向手下发号施令,她则站在桌子上,伸着小指头向父亲发号施令。
父亲满意地哈哈大笑:“像我!”
父亲于外人,可能十恶不赦,但于她,却是个无可挑剔的长辈。
记忆中,父亲只有两年事情没有依她。
一件是:不肯接母亲回来。
另一件是:迎了大腹便便的姨娘杨莲花进门。
她讨厌杨莲花,心里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杨莲花进门,母亲还有可能回来。因为讨厌杨莲花,既而讨厌她生下来的儿子。
她的儿子岑鸿鹄却是个怪胎,不论她如何不待见他,总会跟在屁股后面,从早到晚“可心姐姐,可心姐姐”地叫。每每自己对他有一点儿好,小嘴巴就咧得像朵花似的。
那时,觉得这些脸孔都很讨厌,可若时间能倒流,她却依然希望这些人存在。若早知道会有后来的生离死别,她一定会对岑鸿鹄好,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
岑心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有一支笔可以划掉过去的某一段人生,她的第一选择就是划掉和霍凌宵的相识。
霍凌宵是双龙帮里唯一一个没把她看在眼里的人。
他们的交集完全出于偶然。那天,她在栏杆上吹风,鞋子不意掉落,打在他的肩头。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抬腿离去,丝毫不顾她在楼上发出的要他把鞋捡起来的命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霍凌宵,也第一次尝到被忽视的滋味。
她把霍凌宵拦在了议会厅外,扯高气昂地开口:“为什么不给本小姐捡鞋?”
他脸上一片淡漠:“鞋子是你自己打掉的,该你自己捡!”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气得大吼。
他却一扭身进了议事厅,留给她一个大门板。
她以为他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忽视自己,还等着他来陪罪认错。哪知,当她在父亲怀里撒娇时,他的表情淡得就似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得意和优越感被他的忽视歼灭,从那以后,她不断地找机会想把他压制住,却每每以失败告终。
就这么斗着斗着,她就爱上了他,无药可医……
岑心在屋子里转了大半个圈,感觉到的只有灭顶的孤寂。屋里年久失修,样样破败,无处不是满满的灰尘和蜘蛛网,再无半点过去的样子。
这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留着与她有关的记忆,揭开时,甜蜜无比。封起时,凄然退场。
睁着干涸的大眼,她一步步走向二楼。二楼,曾是父亲与她的卧室。岑心慢慢踱进去,一间一间地看,这一间,是衣帽间,父亲曾抱着她一件一件地为她挑选漂亮衣服。那一间,是玩具房,父亲差点把全市的娱乐设施搬回来供她玩。还有一间,是睡房,每次睡觉,她都要父亲抱着进来。父亲不回家,她不睡觉。
以前的她被父亲宠到无法无天,连杨莲花都感叹:“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生个女儿呢。”
最后一间,是父亲的卧室。
她一步步走过去,因为心内悲伤,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当她的脚踏上去,身体突然悬空时,才猛然想起:父亲的卧室前后各有一个陷阱,掉下去不堪设想!
险险抓住侧壁还是无济于是,冲力太大,她的指握不稳,直接往下掉。她没忘记,下面埋了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