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选官员,能寿终正寝的有几个?您只管看吧,没过几年,贪污的、小老婆收钱的、舅爷横行的,到处都有。我们这里又不是一般的地方,金陵不是小地方,府尊算什么?大官来来往往的多呢!在这里住着,当官的习性也能掌握。就像这王府尊,他儿子出来闹个事情,真的遇上有人对着干,当着人,他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我们能在这里开酒楼,只要出事情我们没得罪他,他也不能把我们黑进去。”
张大学士琢磨着:“有意思,这是当百姓的把当官的心思看得清楚。”
“这秦淮河边上,哪天不出来达官贵人!本地的,外地的,还能少了去?我们东家有后台,厨师也有一手。数年前有一个案子,就是酒楼得罪官府,一古脑儿全拿了。结果没出三个月,京里来人,指名要吃那家的菜。换个厨子,不行。最后没办法,谁拿的人,谁往狱里求厨子出来做菜…。”
“这就是有手艺走遍天下。”二老王也听呆住。
“人家那厨子还不肯出来呢,结果那位大人就差没给他跪下来,他才肯出来通头洗澡,做了菜,把京里大人们送走。从那以后,本城里各行当跟官府都有默契。往这里来玩的人多?你们横,别人过不去的事情,不牵涉到本城百姓。不过你们今天把王公子打得吐血,我们估计要赔些银子。而你们呢,”掌柜的欲言又止。
袁训微微一笑:“正是要问你,我们怎么办?你是留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人来了,有头儿找吗?”
掌柜的一吐为快:“我们不干这缺德事,实说了吧,帐房先生正在画草图,等您这顿吃完了,再对您说明厉害,只怕要寻你们事情,有条小路给你们走,出了城往路上一拐,甩开本城公差不就完事。”
“你还想的挺周到。”太子揶揄。
掌柜的摊开双手:“我们是百年老楼,哪里出来撵客人的事情。各位慢慢吃,放心,出城有我们。但出了城以后,我们就不管了。”
他出去以后,大家相视一笑,孩子们纷纷道:“就不走,还没有玩好呢。”
“是啊,就不走,就在这里看看到底能怎么样。”大人们也这样说。
拒绝掌柜画的草图,大家街上逛一大圈,依然回下处。
……
晚饭后,把灯掌上来。放倒小案几,看着孩子们坐下来,或说吃玩也好,或者拌嘴也好,算有了安定。
加寿走出门,本是为他们看看厨房里做什么夜点心,却见到小院的一角,青翠绿竹的后面,有个小小的避风点,太子的黄衣身影独立在那里。
他负手凝视微雪的夜空,神色严肃而郑重,让加寿停下脚步,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再去厨房——去不去都一样在做夜点心——对着太子走过去。
轻轻的脚步声有如微雨中落下的花瓣,但太子还是听到。乌黑的眸光回转,见到是晶莹面容的加寿,有了微微的笑意。
细细若看不见的雪花,为少女妆点出一层洁白。而她嫣然的笑容,较雪花更加的纯洁。
这是备受宠爱的加寿呢,不能让一点儿尘世烦恼而沾染到。太子心里默默地出现这句话,但在加寿问出来:“哥哥,你在想什么?”他还是说了出来。
不让加寿沾染烦恼,和不让加寿了解世事是两回事情。
“打发一个人去王府尊家里听了听,酒楼的闹剧又是为了我。”太子笑得冰冷:“我在各省游玩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自然就成了各省暗中巡视。就是没有林允文挑唆,他们也一片一片的恐慌。”
拍拍额头:“这些人呐,有如白天掌柜说的,往贡院里去应试,不过是一批批的死人罢了。当官心不在百姓身上,就防备京里来人,如今就防备我。”
加寿了然:“他是借着自家孩子的手,试一回外路人。如果试出是哥哥,只说儿子顽劣不懂事就行。”
太子笑容加深,在加寿面颊上拧一记:“寿姐儿愈发地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哟,”加寿笑眯眯显摆着,再就有了疑惑:“可是,今天酒楼上的外地人不少?为什么只试咱们,只跟元皓他们过不去。还有扔他一身臭泥的人,嘻嘻,”
太子也笑。
“那是什么人呢?真的是激起民愤了吗?”加寿颦眉,未来的皇后懂得民愤不是好惹的。
太子摇头:“那个人倒没有找到,那位王府尊在家里骂他呢,战哥把他儿子踢的到现在爬不起来,也把战哥骂进去。”
加寿眨眨眼:“战哥才不介意呢。”
“可我介意,怎么收拾他才好。寿姐儿你来了,帮我想个主意。捣蛋你最在行,调皮你是宫里一霸,你的主意必然是高的。”太子说到最后,露出的笑容里捣蛋调皮不比以前的加寿少。
“宫中一霸”嘟起嘴儿:“捣蛋您应该去找元皓啊,调皮,去找……”
刚说到这里,争吵声出来。
“你有一百六十两银子了不起吗?再得瑟,过年的拌嘴银子要加,不加不拌嘴。”好孩子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