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深夜,她持续高烧。
有黑色人影从掀开帐篷门进来,在她床边半蹲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颈脉。温寒烧得糊涂了,想要抓那只手,却落空了,迷糊着用俄语轻声喃喃着难受。
他的手从她额头离开,她无意识地伸手,在半空中再次试图去抓他。这次,他没那么狠心躲开,让她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可温寒却不清楚自己抓到的是谁。
这个男人,她在昨天早晨还在拒绝他,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
程牧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持续了许久,终于弯下腰,手指插|入她散开的长发里:“宝贝儿,先松开,我去给你弄点水。”
这个声音。
几十个小时前,他还在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调情语调在手绘店的床上,这么和她交谈。
他离开这里,不一会儿,又提着一壶水走回帐篷,揭了盖子,将铜壶里的毛巾拿出来,拧干。
兑了酒的温水,让整个帐篷内的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隔了一个布帘的男游客被这酒香弄醒,悄悄掀开帘子一角,看到昨夜在地狱般的夜色里与藏獒搏斗,从满是血的湖水里爬出来的男人,此时正抱着那个受伤的女孩,将她的衬衫脱下来,解开内衣,掀起长裙,让女孩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看得眼发直。
程牧云眼皮都没抬,靴尖挑起壶盖,一道黑影飞过去。
闷哼中,帘子被放了下来。
湿毛巾从她手臂内侧到指尖,再从从大腿内侧一直沿着血管丰富的地方擦下去。整个过程温寒都在混沌中,依稀听到他在说:“你不该来尼泊尔。”又或许,他根本没说过,是她在做梦。
整整两个小时。
他为她擦了数次,她终于开始出汗,也渐渐舒服了。
她睁开眼,大病初醒,迷茫看着他。
他脱了那双沉重的军靴,放轻身子,侧躺在她的身边。她因为一个肩膀受伤,只能侧躺着,恰好就给他留了这么个空间,感觉他的手搂过来:“我随时都会像那只畜生一样,悄无声息就死在某个地方。如果晚几年,或者早几年碰到你,会简单很多。”
他没继续说下去,嘴唇压在她背后露出的皮肤上,感觉她身体的温度,像是蛇缠绕上人的身体一样,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自己的怀里。
只是避开了温寒肩膀上的伤口。
她也觉得累,来不及考虑隔着一层布帘的男游客会听到什么,就已经觉得昏沉沉地,想要陷入沉睡。在这种身心疲累的状态下,她放弃了和自己的对抗,本能地依偎他。
碰到他的温度,皮肤,就会觉得很安全。
睡到深夜,程牧云自然醒过来,想要慢慢抽离手臂。
温寒本就睡得不踏实,腰上的手离开,留下空落冰凉,她被惊醒。
醒的瞬间,她有种在梦魇里的感觉,好像所有的都是梦,醒来就睡在温暖的小窗台旁,有初升的日光照在眼皮上……可惜,醒过来,就陷入了肩膀的剧痛中,程牧云涂在她伤口的麻药已经开始失去效力,这种痛,有着千百种变化。
此时此刻,倒像是火烧。
“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来尼泊尔。”程牧云忽然问。
“因为信佛,觉得不来是遗憾。”她轻声说。
“是吗?”程牧云忽然有些沉默,转而说,“我听说你们的行程是从边境进入蒙古,然后回到莫斯科。”
温寒有些惊讶,但想了想,或许是阿加西,或许是王文浩在和他闲聊时提到过,他这些日子似乎和自己几个朋友都走得有些近,了解这些并不难。
况且,他们的旅行路线又不是军事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