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你看这玉带板上的云龙纹雕饰,明显带有明代修士独特的艺术风格。龙头修长,双眼紧密相连,显得有些木讷。如意形云纹翘鼻翻卷,两旁现出两条长须,随云势向上延展,发鬃逆风冲天……这般模样,正是我们常说的‘怒龙破苍穹’!”
高德全接着分析:“还有这螭龙纹,头部浑圆微长,五官集中于面庞下部,额头两道半月形印记,脑后一缕长发随风飞扬。身躯修长,四肢腾跃犹如踏云,关节处刻有云纹点缀,尾巴则分支翻卷……诸如此类特征,均是独属于明代修士法宝的特点。”
“二十一枚翠灵玉带板,构建成一道完满的灵玉束带,无论是其玉质的精纯度,抑或是雕琢工艺之精湛,皆堪称世间罕物,在修炼界也并不多见。”高德全笑而不语,悠然道:“无论如何,你确是觅得了宝物。三十九万灵石的价值,花费得可谓物超所值,并且此物尚有极大的增值潜力。”
“多谢德叔指教。”俞飞白面露欣喜之色,随口问道:“德叔,这灵玉束带乃明代遗珍,不知可否鉴定出具体的年份呢?”
“说起此事,相较中原汉人,北方草原部族对于腰佩饰品更为钟爱。故而在南北朝的大融合之后,此种带有玉带銙的束带方兴未艾,开始在中原地带流传开来。后来,蒙古部族入主中原,此种形制的束带更是深受民间喜爱。直至元代,皮带上的玉带銙形状与数目已然形成一定的规制。然而,直至明代初期,带銙的数量仍在十六至二十五枚间变动不定。直到中期,大明朝廷统治稳固,皇权深入人心,这才最终确定下带銙的形状和数目,无人敢于僭越。遗憾的是,待到明末时期,皇权动荡,僭越之风再次兴起。”
“但观此灵玉束带上云龙纹样之规整,既无早期的恣意洒脱,亦无晚期的颓唐之气,便可断定,此乃明代中期之作无疑。”
高德全淡然一笑:“故而,藏宝之道便在于此,从一古董细微之处,便可探知那一段历史时期的文脉底蕴、沧桑巨变。如你能洞悉其中奥秘,自当欢喜不已;即便未能参悟,在发掘的过程中有所所得,同样值得庆贺。”
林之与俞飞白听得似懂非懂,心有所触却尚未能深入理解。对此,高德全并不介怀,他忆起自已年轻时也曾懵懂无知,如今岁月流转,历经世事,方有此般体会。
此刻,高德全只想在林之与俞飞白心中种下一粒种子,至于能否开花结果,则要看他们的本性和际遇了。这些感悟毕竟主观,领不领略在于个人,高德全也不能强将已念灌输于他人脑海之中。
看到二人陷入思索,高德全已感欣慰,接着打趣道:“外出一行,飞白收获颇丰,林之你又寻得何等瑰宝呢?”
“一只三足金蟾,其形态独特,因而购回。”林之笑着取出那只金蟾置于桌案之上。
“德叔,这只金蟾确实别具一格。”此时,俞飞白也在一旁附和道:“寻常的金蟾,或吐金钱,或衔银币,或是底座镶嵌铜钱,寓意吉祥如意,鸿运当头。但这只金蟾却含有一颗珠子,实在是颇为罕见,我都忍不住怀疑,它是否为今人凭空臆造出来的物件呢。”
“金蟾吞日精华,或称金蟾吐瑞珠,此等形态的法器摆件确属罕见。但这并不代表世间无存。”高德全一面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三足金蟾,一面缓缓开口道,“此类宝物,在明清两朝,亦堪称颇为盛行之物。特别是于文人墨客的书房案头上,金蟾之图腾装饰屡见不鲜。”
“此事我略有耳闻。”林之淡然一笑,接话道:“相传天宫之中栖息着一只三足蟾蜍,人间便将月宫喻称为蟾宫。由此衍生出‘蟾宫折桂’之说,以此寓言科举登第成为进士。”
“所言甚是。”
高德全点头称赞:“昔年,集玄阁曾收纳一件蕴含金蟾吞日精华造型的压纸石,以及一方雕琢着金蟾吐瑞珠图案的灵石砚台。这两件法宝似仍在阁内收藏,若各位感兴趣,回府之后可前去鉴赏。”
“对于‘蟾宫折桂’之说,我能理解其意。”俞飞白微微颌首,却又略显困惑地问道:“然而为何偏要以吐珠为表现形式呢?这其中又蕴含何种深意?”
“此乃易解之事。”高德全摇头轻笑:“你不妨细观那珠子的形状何如?”
“圆形……”
言毕,俞飞白瞬间领悟,豁然开朗道:“状元之位。”
“正是如此。”高德全笑应道:“蟾宫折桂象征高中进士,而在金蟾之口中含住圆形瑞珠,则寓意着在进士之上,更进一步夺取解元、会元乃至状元之魁首。”
“原来如此。”
俞飞白与林之不禁赞叹,没想到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纹饰背后,竟蕴藏如此深远的寓意。这也难怪高德全时常提及,每一件古董珍玩皆承载着丰富厚重的历史文化内涵。
“实则,最初的金蟾形象多出现于道教文化之中。”见二人颇感兴趣,高德全兴致勃勃地继续讲解:“尔后,随着流传至民间,金蟾的形象逐渐演变,并被读书人所采纳。”
“刘海戏金蟾。”林之随口念道,他依稀记得刘海是道教中的著名人物。
“不错,那个刘海戏金蟾,步步入富的典故我也知晓。”此时,俞飞白却提出疑问:“不过,家中摆放的那个刘海戏金蟾雕塑,那人物形象却是个和尚。”
“似乎的确如此。”林之回忆片刻,点头赞同:“刘海戏金蟾的雕像样式各异,既有光头僧侣的模样,也有长发飘逸的人物雕像,甚至还有孩童的形象……”
“这便是民间传说将刘海这一形象多元化的结果。”高德全笑着解释:“他在民间被赋予了财神、八仙、道士、禅师、孩童等多种身份,甚至在某些地方戏曲如花鼓戏中,还有个手持柴刀砍柴的刘海形象。”
“对对……”俞飞白连声称是,不由得学起了剧中的唱腔:“胡大姐,饿滴凄呀!”
“住嘴!”
那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叫唤让高德全眉头紧锁,忍无可忍之下挥手一巴掌拍向俞飞白,让他顿时哑口无言。
林之在一旁偷笑,心中暗自庆幸终于摆脱了噪音的骚扰。
“真是不解风情……”俞飞白低声嘟囔,心有不满却不敢发作。
“罢了,回到正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