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目瞪口呆,孩子只有两个月大,却被萧琰册封为皇太子,另为此大赦天下,不可不谓无上的恩宠。虽然我朝三代皇帝皆为嫡长子,但是无一不是成年之后才被册封,萧琰给予这个孩子的宠遇当真荣盛。
“阿暄,你高兴么?”萧琰笑道。
我连忙起身,道:“皇上,孩子还小呢,将来成龙成虫还未可知,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册为太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萧琰轻笑一笑,道:“还称呼他为孩子呢,难道你方才没有听出来,朕赐名昭靖给他么?”
昭靖,萧昭靖。大齐民俗,孩子一律满月的时候由长辈赐名,然而昭靖满月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母亲新丧的悲伤之中,满月礼也是能省则省。萧琰见我不快,也不曾多提什么,但如今看来,他心底一直不曾忘记给孩子一个好名字。
天日昭昭,肃清为靖,这两个字光明磊落,我很是喜欢。
“皇上,臣妾只怕靖儿承受不起这样大的殊荣。”我道。
萧琰却并不理会我的推诿,只道:“这份诏书朕已经命人布告天下,怎么能够收回呢?本朝所有帝王皆是嫡长子出身,靖儿便是朕的嫡长子,来日必是这江山的主人。何况你这样冰雪聪明,孩子也一定同你一样,朕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萧琰握住双手打断:“阿暄,这段日子你总不开心,朕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这份恩典就算是朕的安慰吧。”
我怔住,原来如此啊。他见我不开心,便以一道恩旨来安抚我。由此可见,他并不真的了解我,否则何以无话以作安慰?
第三道圣旨,是他特意赐给母亲的。在圣旨当中,萧琰追封母亲为一等章武国夫人,甚至赐太庙祭享。我大吃一惊,母亲并非皇室中人,灵牌如何可以入太庙得祭享,这又让父亲情何以堪。
“皇上,另外两道圣旨已然让臣妾受宠若惊惶恐不安,这道旨意却是无论如何都要请皇上收回的。太庙祭享者皆为皇室之人,亡母只是一介外臣之妻,岂能入主太庙?若被太后知晓,岂非要怪罪皇上太过偏爱臣妾,臣妾万不敢受。”
萧琰听闻我到顾虑只是笑道:“你若是担心母后怪罪那就大可不必了,这其实是母后的意思。她听闻定国公不惜辞去朝中一切官职只为亲自扶你母亲的棺柩回江南,十分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深情而感动,更是亲自下了懿旨给你母亲这样的恩遇。纵然不合规矩,但宫中自太后起到朝中,众人皆是感叹定国公至情至性,也便无人再有异议了。”
我心中怒火中烧,好一个太后的意思。她明知当年先帝与亡母两情相悦,却偏偏在母亲死后将她的灵位排在太庙,生生给了父亲一个奇耻大辱。
她这是在报复,为着父亲的离开和她的不甘,便要想尽办法羞辱他。而更让我惊惧的是如此荒唐的事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人有异议,可见太后的势力在前朝是多么根深蒂固。
“母亲可以入太庙祭享之事,臣妾父亲可知晓了?”我声音忍不住地颤抖起来,而在外人眼中,大概只是为了一连数道的恩旨激动不已。
“自然,”萧琰无奈一笑,道,“今日定国公来辞行,母后恰好在清阳宫跟朕闲话,便当着定国公的面赐了这道恩旨。”
“那父亲可有反对么?”我问道。
萧琰笑地越发无奈起来:“阿暄,你怎么了,这是无上的殊荣,难道定国公还会竭力反对吗?定国公平定西北大辽,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朕给他这样的恩遇也是应该的。”
我几乎冷笑出声,虽然我心底也并不喜欢母亲这么多年心里还是牵挂着先帝,但是我亦不能忍耐太后百般刁难父亲。母亲人都已经走了,她何必苦苦同一个死人过不去呢?
不知九泉之下的母亲,究竟满足于这道旨意让她同先帝在太庙同享祭祀,还是会心疼父亲无故受到如此折辱。
然而,我还是更希望父亲能够看淡看开。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力让他无从抗衡,我只希望他对母亲并没有多少感情。因为感情越淡,屈辱的感觉便越微茫。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父亲在家中姬妾成群,每月见母亲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我并没有觉得父亲有多珍视母亲。倒是母亲有孕之后,他百般体贴起来。如今母亲撒手人寰,父亲的情谊更是骤然增多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为何突然如此在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