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惊愕万分,立刻起身。
「你们没有看见吗?」
他大声质问狴犴和负员,「我们在舞弊!他在替我写释义!」狴犴和负质威严的在大殿中走来走去。
一个考官喝道:「禁止喧哗!坐下!」
陈实还待说话,张悠笑道:「陈解元,坐下吧。这座大殿本就是用来舞弊的。就算你写一张白卷,写一些造反的话,你交上去的依旧是四平八稳的华丽文章,你依旧是榜上有名。」
陈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这座大殿就是用来舞弊的?」
张悠笑道:「我们十三世家的子弟,都是在这个大殿中考试,历来都是如此。这场文试,就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这里本应有十三人,今年多了两位,计有十五人,只是没想到其他十二位兄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导致只剩下我们三人。」
他瞥了公子一眼,失踪的十二人,本是公子的盟友。
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并非公子盟友,陈实杀到栖霞观时他不在那里
公子坐在那里,看著替自己书写的小吏,道:「陈解元是否觉得不公?别忘了,你也享受了不公。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
陈实坐了下来,沉默片刻,有些难过,道:「我爹适才在外面,对我说这次大考如何公正如何严肃,说这两尊神兽会明察秋毫,任何作弊手段乃至动用鬼神作弊,都难逃它们耳目。只是他没想到,进入这座大殿,甚至连明察秋毫的狴犴和负员也会帮你作弊。他一直以为会试的文试很公正。「
「不许交头接耳。」考官面无表情道。
张悠没有理会考官,微笑道:「这就是当年令尊的文章享誉西京,令西京纸贵的原因。他的文章是有感而发,言之有物,不似我们的文章,只是这些小吏写的八股文罢了。」
陈实叹了口气,低声道:「贫寒出身的举人,拿什么跟世家争?比如我爹,就被蒙骗了一辈子。」
他想起陈棠不让他带各种武器的情形,如此认真,如此慎重,便不禁为其他考场上的举人感觉到悲哀他们以为文试是一场公正的大考。武试,他们可能比不上世家子弟,但文试,他们自信不弱于人。
他们寒窗苦读,以为学了圣人学问,便可行之有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真是太书生意气了!
公子转头看来,道:「所以需要真王重新执掌朝廷,方能拨乱反正。陈解元,张悠兄,你们理当助我!」陈实淡漠道:「你洗干净脖子了么?」
公子叹了口气,有些幽怨:「你对我成见还是这么深。」
陈实看著自己的试卷,小吏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还在奋笔疾书,骈四俪六,华丽无比,但言之无物,空洞得很。
「而且对经义的理解也错了。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他以为这句话是说雷霆在天,君子不行非礼之事。此言大谬。
陈实冷笑,心道,「这句话明明是说,遇到不知礼数的人,先在天空中布下雷霆,让他无法出元神元婴再鼓荡气血壮我身躯,以勇力击倒对方,将非礼之人踩在脚下!这分明是圣人教我们如何战斗,如何战胜对手。」
他暗叹一声,低声道:「他们就是不想让我高中状元,剥夺我展露才华的机会。」
他意兴阑珊,十三世家把持朝政,曲解圣人学问,自己就算写得再好又能如何?文试前三名定在这座大殿中,但自己绝非第一。
三个小吏很快便将他们的试卷写好,放在三人面前,用镇纸压住待一个时辰后,考官收卷,这才允许他们离开考场
陈实走出礼部,只觉外面阳光刺眼。
陈棠走上前来,有些急切,但依旧气度沉稳,不急不躁,慢吞吞道:「感觉如何?」陈实面色如常,道:「还不错,是朱秀才讲过的题。」
陈棠明显放松下来,笑道:「朱秀才讲过,那必然没有问题。他才情极高,当年教导我的时候,我本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鬼秀才,没想到从县试乡试到会试殿试,我一路过关斩将,鲜有敌手。」
父子二人边走边谈,陈实道:「朱秀才的学问这么好,教过你,教过五伯,又教过我,可能爷爷都跟他学过。为何他会吊死在黄坡村外?」
陈棠微微一怔,他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
朱秀才的才情高,实力强,又有各种高深莫测的绝学,按理来说这等绝世高手绝不会自缢而死。可是他偏偏吊死了。
他吊死的时候,还只是个秀才,并非状元榜眼什么的是什么让他万念俱灰,宁愿一死了之?
「我不知道。」陈棠道
陈实道:「我从前不知道答案,但今天我参加大考,我终于知道了。」陈棠看著他的侧颜,觉得儿子变得成熟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