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意图先发制人,动手出锋也的确迅如雷霆,可并不被叶浮生放在眼里。
刀刃细长弯曲,血槽里还残留暗红痕迹,不知渴饮多少人血,男人眼中闪现嗜血之色,在刀刃划过叶浮生颈项的时候,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刀横过,手下却没有割破血肉的感觉,反是自己喉间一凉,男人下意识想要回头,却根本做不到,只能顺势往前飞去,在失力刹那砸落下来,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具无头身躯扑倒在地。
从衣着到身形,甚至手里那把长刀,都是那样熟悉到可怕。
男人瞳孔倏然一缩然后迅速涣散,一口气哽在嘴里到底没吐出一句声气,叶浮生看也没看那颗人头,断水刀直刺出去,一拍一震,荡开日月金轮,刀尖似龙蛇吐信直逼阿蔓达咽喉!
阿蔓达的一对日月金轮锋利无比,是她最得意的武器,日轮似骄阳周生利刺,月轮如弯钩刃面极薄,向来割喉断首易如反掌,现在却被一把厚重的宽面长刀生生拍开!
阿蔓达不敢力敌,脚下连退欲逃出刀锋所指,然而无形的刀气竟然纵横成网密布四周,将她整个人都锁在刀风之中,手臂甫一伸出便被劲风割开,皮开肉绽,血顿时飞溅出来。
她只能一咬牙,日轮翻转护于面前,月轮自手下飞射而出,化成一道犀利寒光直扑叶浮生。趁对方挽刀击飞寒光的刹那,阿蔓达不退反进,日轮也从手中飞出,旋转割向叶浮生头颅。
叶浮生眼睛发花,耳力却灵,听得机会,断水刀自下而上插入日轮中心空隙,顺势一转,日轮向来处反扑回去,断水刀也如跗体之影紧随其后!
此时月轮已经飞回阿蔓达手中,她身形一动,于半空中生生接下日轮,双手一交一错,双轮一开一合,将断水刀死死锁在日轮空隙中,月轮顺着刀身旋斩而下,眼看就要剁叶浮生持刀的手!
江湖上用金轮的高手不是没有,阿蔓达的应变之机、下手之厉却是叶浮生头回见到,如此左右分战之能,在叶浮生交战经历里,唯有盈袖能胜其一筹。
然而,十年前顾潇能打败盈袖,难道今日还会输给阿蔓达?
叶浮生忽然松了手,身躯蓦地后仰下沉,一手撑地,双腿一扬,右脚在寒芒吞吐的光影中插入,顺着月轮旋转方向一勾一抛。阿蔓达只觉得眼前一花,月轮就被远远抛飞出去,成了天边一闪即逝的残月。
下一刻,她的胸腹挨了重重一踢,正好落在日轮上头,将其与断水刀震脱开来。日轮去势未绝压在阿蔓达身上,断水刀却落回叶浮生手里,人与刀化成了一道残影,直取阿蔓达咽喉!
就在这时,一箭似后裔射日,石破天惊而至,箭头未至,劲风已压得叶浮生背心刺痛。他不敢轻慢,刀锋于电光火石间反手回援,甫将箭矢扫开,又有连珠三箭破空而至,分别锁定他的头颅、手臂、腰腹,显然是算准了他挡下第一箭的所有动作反应,对战机把握不可谓不精准!
三箭争生死,一刀定乾坤。叶浮生将刀一沉一起,“长虹”逆势而上硬生生劈开三箭连锁,却见第五箭已奔至胸前!
这一箭就像跗骨之蛆,叶浮生眉头一皱,撤步准备闪避,背后却劲风突起,阿蔓达见机不可失,日轮乍然出手,自下而上斜劈过来,从右边腰侧到左边肩膀,顿时开了一条狭长血痕!
痛色在叶浮生脸上一闪而过,他反手一刀劈向阿蔓达脸上,若非后者避地及时,这一刀就不是卸掉她一条胳膊,而是把头都劈成两半。
片刻迟滞,利箭已经入肉,箭矢附着的力道极大,去势未绝地将叶浮生钉在背后山壁上,涌上喉头的一口血再也忍不住,从他嘴角溢了出来,涓滴不尽,将本来就玄黑的衣襟染得更深。
一条修长光滑的手臂当空扬起又颓然落地,阿蔓达惨叫连连跌坐在地,抖着手在左肩断口点穴止血,骤然惨白的脸上喷溅了血花,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好看了。
“啊——”阿蔓达看着那只掉在血泊里的手,指头甚至还抽搐了两下,她又痛又恨,双目都血红一片,捡起掉落在地的日轮就向叶浮生当头劈下!
一声断喝破风传来,应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说的也是异族话,阿蔓达右手在半空生生一顿,脸上青白交替,竟然一咬牙又将日轮挥下。
“铮——”
铿锵一声锐响,又一箭破空射来,这次直直射中阿蔓达手中日轮,劲力将其震得一偏,险险擦着叶浮生的头砍入旁侧山壁,刹那间土石迸溅,细碎的石子在他眼下划出一道红痕。
叶浮生疼得抽气,见状却冷笑了一声,目光越过阿蔓达,去看那纵马疾驰到近前的人。
同样的连帽斗篷下藏着一具颀长健壮的身躯,来人不过三十多岁,身着皮衣轻甲,背负箭囊手握长弓,腰间配着马鞭和短刀,撩开兜帽时露出了一张鸳鸯色的眼。
长鞭抖擞而出,绞住阿蔓达的脖子,勒得女子不得不向后退去。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蔓达,冷冷说了句什么,哪怕阿蔓达依然满脸不甘,却不得不含恨点头,似乎对他十分畏惧。
解决了阿蔓达,男子才从怀中取出纱布伤药扔了过去,翻身下马走到叶浮生面前。
那一双鸳鸯眼看起来波光潋滟十分漂亮,此时被夜色一映,就凭空染上阴鸷,冷厉如暗夜鹰隼。他扫了一下叶浮生胸前箭伤,眯了眯眼,一手掐住那苍白的下巴细细摸索了两下,没找到什么端倪,这才沉下目光,用中原话开口道:“永乐侯,幸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