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来到地下通道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七点四十五分,我左手拎着一塑料袋包子,右手提着二胡,背后背着吉他,全副武装,咬牙切齿。
都是昨天竹子给我出的馊主意,他说那个老瞎B虽然挺狠,但再咋说他也只有一把二胡,你没理由斗不过他,实在不行,你就把你的看家本事整出来,吓死他个老混蛋。
当时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对他说,啥看家本事啊,竹子对我说:“你不会跳大神儿么?”
靠,又是跳大神儿,我慌忙摇了摇头,心想着不行不行,耍啥都行,但是这跳大神绝对不行,要知道我会的可都是真家伙,不是糊弄人的,万一到时候真整下来点什么,那我可该如何是好?
算起来我也有一年多没有碰这萨满歌了,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没鬼没神消停日子,要是真的再跳,我身边那些无耻的黄皮子鬼魂再趁机作乱怎么办?
而且,这也不是我的初衷啊,要知道,我去地下通道卖艺,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要唱歌,娘的,怎么那老瞎子出现以后就变味儿了呢,又是二胡又是换装的,那我不跟他一样是个臭要饭的了么?
于是我便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竹子,竹子叹了口气对我说:“姚子啊,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但是现在你不是缺钱么,你要说一二百还行,咱哥几个都能给你凑出来,但是你需要的太多了,现在也不是求脸面的时候,等把那个老瞎子赶走了以后,你再唱你的歌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那一瞬间我忽然又觉得有些无力,我确实需要钱,而这个时候,死撑也无济于事,还是那句话,谁苦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自己都不努力的话,那又有谁会看得见你,会可怜你?
也罢,我叹了口气,然后坐起了身,猛抽了一口烟,然后恶狠狠的说道:“那我也跳大神儿,大不了我明天再跟他斗上一斗。”
“你想怎么斗?”竹子和孙子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吐出了一口烟,然后对他俩说:“把我会的都用上!”
要知道,我会的乐器还真挺多的,驴皮鼓不算,还会二胡,胡琴,吉他,陶笛,还会一点钢琴,钢琴我是搬不去了,我决定用剩下的那些再跟那个老瞎子决一胜负。
于是,第二天我带足了家伙,买了俩包子又到了那地下通道里面,老瞎子照例坐在那沓报纸上,而我,也照例和他相聚五米坐下,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恶狠狠的望着他。
知道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敲鼓的,我在我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虽然带了许多乐器,但是哪老瞎子却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一把二胡拉的吱吱哑哑的,我下了狠心,今天必须要把他打败,让他灰头土脸的落跑。
当天是星期天,行人会更多,八点三十分,见溜达的人多了,便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拿脚狠狠的剁灭,抄起了一旁的吉他弹唱了起来,我弹得是一首治愈类的曲子,叫《身体健康》,哪成想,那老瞎子直接就来了个二胡名曲《病中吟》。
当真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凄惨的调子配合着他一身的行头,顿时加分,在气势上就把我给压住了,我见势头不好,便一咬牙,又将吉他放下,抄起了二胡还了他一曲《空山鸟语》,唐代诗人王维曾经有诗赞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声语,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空山鸟语,花香袭人,鸟儿飞鹿儿跑,怎会叫人不神清气爽?
我心里想着,看我用这曲人与自然的和谐曲子破掉你病怏怏的调子,可是哪儿知道,还没等我拉过俩调门儿,这老小子竟然琴杆儿一转,又拉起了《鄂伦春小唱》,鄂伦春小唱讲的就是一帮打猎的猎户之事,有歌词赞曰: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面住着勇敢的鄂伦春,一呀一匹烈马一呀一杆枪,獐狍野鹿漫山遍野打呀打不尽。
哎呦卧槽,当他的曲子拉出来的时候顿时将我曲子里的气氛给搞乱了,我心想着这老杂毛儿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要吃定我了呗,娘的,咱们走着瞧!
于是,我慌忙又抄起了陶笛,直接给丫来了个现代的《天空之城》,我看你这回还怎么破?天空之城是宫崎骏的动画片同名音乐,料想你个老混蛋也没看过动画片吧,哈哈哈。
可又哪成想,那老家伙竟然不慌不忙的竟然又拉起了一个民间曲子《包公游阴》,包公游阴所讲的是,当年的黄皮肤黑种人包拯包龙图,相传他有三样宝贝,一是尚方宝剑,而是一块会说话的门板,三就是一个枕头,名为‘游阴枕’,枕着睡觉就能下到阴间去查案,着实帮了他不少忙,包公游阴是戏文里的一段调子,夹杂在我的天空之城的调子里面,顿时让我的曲子显得不伦不类,难听的要死。
我顿时青筋暴起,立马将陶笛一摔,又顺起了我的胡琴儿,我瞪了一眼老瘸子,心想着我看你这回还怎么搅合!
要知道,胡琴古称‘胡尔’,意为‘勺子琴’,又称‘西胡’‘京胡’,其发出的声音尖锐嘹亮,一般都用来给戏曲伴奏,着实能做到先声夺人,比如京剧,我心里面暗骂道,娘的,这回给你来个狠的,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的就来了个京剧与流行音乐完美结合之《说唱脸谱》。
霎时间我拉出的曲子就盖过了他的二胡之声,回荡在整个地下通道内,这时的行人已经很多,听到了我的曲子后,都向我望来,但见那老瞎子当真头一次停下了手里的二胡,似乎在想些什么。
哈哈,你个老瞎子,这回你没办法了吧,见他不拉琴了,我心中一阵狂喜,手上更加的卖起了力气,可是,过了还没到五秒钟,只见那老瞎子想了想后,竟然忽然站起了身,双手左右开弓来了个小亮相,同时张开了嘴,只见那个老混蛋大声唱道:“蓝脸滴窦尔敦,盗御马啊,红脸滴关公就战长沙!黄脸滴典韦,白脸滴曹操,黑脸滴张飞…………”
我当时脑袋里面‘嗡’的一声,他奶奶的,真想不到这个老孙子竟然跟着我的调子唱了起来,而且唱得还真挺好,字正腔圆就跟赵忠祥似的,我顿时就哭了,心想着这是什么感觉啊,怎么感觉自己给人家做了嫁衣了呢?
我刚想停下,通道里面竟然爆出了叫好声,很显然,他们认为我和这老混蛋是一组合,见那老混蛋爆出了一嘴地道的京剧后,又好事者竟然鼓起了掌,一块两块,五块十块的票子都跟公交车上的自动投币机似的,刷刷的投进了老瞎子的破茶缸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