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想着便上前几步打开行囊,正要拿画卷,却发现衣物下露出一点书角,不由一扬眉,炮仗哪里会认真读书,这书十有八九画着春宫!
胭脂将衣物微微移开,待看到书面上的字却一下僵住,里头不是旁的,却是一本道家的静心诀。
书已然很旧了,显然是时常翻动的。
胭脂纤细的指尖在书面上的字上轻抚,道家的书向来只讲清心静性,与人为善,字字珠玑,细细读来却难免枯燥无味,不如话本有滋有味。
她往日看过,也不过几页便睡着了,以他那样性子看这些必然会不耐烦,却没想到竟还随身带着,时不时得看。
胭脂欣慰之余又觉如释重负,她本还打算往后每日都要看着他,不让他犯一点错处,现下却突然发现这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这实在叫她说不出心中滋味。
这就像辛辛苦苦养了许久的五彩鸟儿,终日想听着一声啼叫,它就是不叫,等自己走了,它就叫了,且还叫得十分好听悦耳……
胭脂默了许久,才慢慢将他的衣物重新叠好,拿着画卷解了画绳,正要打开。
“谁让你碰我的东西了?”
胭脂被声音中的寒意冷到,不由转头看去,苏幕已然洗漱好了,换了身浅色布衣,神情极为冷漠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个陌生人。
胭脂拿着画卷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受不住他的严厉和疏离,以往她碰他什么东西都没关系的,现下却分得这般清。
胭脂还愣神着,苏幕已经上前拿过她手中的画卷,重新绑了起来,放回行囊里,又言辞淡漠训道:“以后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他顿了一顿,又暗含嘲讽冷冷道:“这么多年不见,我们显然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这性子可真是说变就变,刚头还在破庙那般亲密,现下却来说这样的话。
胭脂忍不住抬眼看向他,果然见他眼神极为冰冷地看着自己,她心里越发委屈起来。
哪有这样的,说发脾气就发脾气,这么冷冰冰的,她都不知道刚才和自己抱抱亲亲的是不是这个人。
苏幕把行囊和剑随手放在一旁,仿佛为了走时方便。
屋里静地不起丝毫声响,静地胭脂甚至能听见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苏幕将行囊放好便没再说话,屋里的气氛越发压抑起来。
胭脂默了半响,才开口打破寂静道:“你饿不饿,我去下面?”
“不用了,你自己吃罢。”苏幕面无表情,根本不再看胭脂直接越过她去了床榻,自顾自躺下便睡了。
胭脂站在原地越发僵硬起来,忽然不知该如何处理,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现下是气得再累也睡不着了,想了半天还是避出去煮面了。
又在院子里磨蹭快一个时辰才吃饱消气进了屋来。
苏幕呼吸平稳,显然睡着了,胭脂站在门口看了半响,又磨磨蹭蹭走去趴在床榻边上看他,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显得眼睫越长,睡颜温和安静,和刚头训人的时候简直是天差地别。
胭脂伸出手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长睫,忍不住小声嘟囔道:“真鸡儿凶。”
末了,又默看了他一会儿,才去吹灭了蜡烛,借着窗外的月色摸到床榻上,默默爬到他身边躺成一条笔直的线,赌气地和他隔成出一手掌的距离。
胭脂累得不行,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翻了个身就贴着苏幕这个暖源,睡得更深了。
苏幕才慢慢张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向缩在自己身旁的胭脂,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又低头以面贴在她面上轻轻摩挲,眼里神情极为复杂难言。
他靠一幅画卷熬过了这么多毫无指望的日子,而她却……根本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胭脂一早醒过来就没看见苏幕,她找遍了院子也没找见,要不是见行囊和剑都在,还真会以为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