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隙的术法……直到他们进来的时候,才重新有了动静?
听了秦钩这稀里糊涂的解释,索命小鬼才恍然大悟地猛拍了下手掌。
她终于明白过来楚歌到底在琢磨什么。
“你觉得……临渊小子留下来的这个术法,和白驹隙那个放门下弟子出山的绝壑,是差不多的玩意?”
她没有等到小房东的点头认同。
师姐大人只觉那温暖的幼兽尾巴再次围抱住了自己,继而轻轻地将她从楚歌背上拎了下来,等两只脚掌都触到了冰冷的湖石,她已经和小房东面对了面。
“你还能不能找路回来?”
哈?
索命小鬼登时傻了眼。
一路而来都任由她在自己背脊上打滚撒泼的犼族幼子,此时正用那双狭长的缝眼瞧准了她,言语里似在试探,更隐隐透着股瘆人的……愧疚之意。
等等……等等!
这意思,难道是要把她再次甩出去?!
“你你你……你打什么主意?!”石室里的秦钩和县太爷双双讶然不已地微张了嘴,眼睁睁地看着一直都自命神明的索命小鬼骤然变了面色,后者连连摆手,惊骇莫名得像是小房东下一刻就会把她直接扔入死地。
“本神是能借着他人的‘障’抄近路逃命不错……可如今这瘦小子和参族老不死都已从他们的‘障’里逃了出来,这附近虽然还关着其他生灵,天知道他们眼下是不是还在被心魔所扰……你想试试临渊小子留下来的术法,也不能这么乱来!本神这会儿出去,还不直接被仓颉老头留下来的怪力给拍死?”
索命小鬼慌里慌张地环顾四周,想要找个替死鬼,眸光一斜,就瞥到了同样身处石室之外的沈大头,这下语声愈发尖利了:“你要真想扔出去一个……不是还有他?!”
小房东眼观鼻、鼻观心,一双缝眼依旧死死地盯准了师姐大人,完全没有再次祸害大头侏儒的意思:“他会死。”
索命小鬼几乎要放声尖叫起来:“难道本神的命就不是命?!”
楚歌四爪骤僵,似乎真的犯了犹豫。
然而她这看似有望的放生之举……也不过僵持了短短两息。
小房东耷拉着双耳,面色愧疚地还是朝着索命小鬼迈近了几步,显然是认定了孤光家的这位疯魔师姐,是眼下最适合这差事的生灵了。
“好好好,这死大头不行就算了……”深知自己根本犟不过这只凶兽娃娃,对方只需一叼一甩,就能把自己“送”到外头那些力道极大的“笔划”大阵里去,师姐大人愈发惶急,立马又抛出了第二位替死鬼,“可可可可他不是还有那些个会飞的玉髓小虫子么……它们连精怪都未必算得上,又小巧轻盈得很,说不定还能在引动造字神力后、从笔划缝隙里钻回来呢?!”
“它们太轻,勾不动。”楚歌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地也驳回了这条提议。
尽管过道里阴冷刺骨如旧,但索命小鬼还是觉得自己的额顶上忽地渗出了层层的虚汗,让她愈发口齿不清:“不不不不,刚才不晓得那是白驹隙的术法也就罢了……眼下既然认定外头的造字神力已成了惊弓之鸟,任何生灵靠近便有可能引其妄动,本神才不去……山神丫头你可想好了,要是我家孤光知道你把本神扔进了这种有死无生的境地里,他他他才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师姐大人胡言乱语着、几近嘶喊地在为自己的性命争辩时,石室里的秦钩和县太爷正面面相觑,并没有听懂这场毫无征兆的闹剧到底因何而起。
“小房东,白驹隙的术法……怎么了?”没想到这索命小鬼尖叫起来能比自己还要无赖,无法捂住耳朵的秦钩快要被震得发了晕,赶紧懵里懵懂地出声打了岔,“为什么?一定要把……夜游神大人给扔出去?”
这术法是他一手施就,难道是因为他彼时出了错,才让这本该是诸位师兄求得生机的最大机会付之东流?
可这和那术法是不是出自白驹隙这一山门,又有什么干系?
出乎秦钩的意料,楚歌竟还真的“忙中偷闲”地别过脑袋来,一本正经地应了他的问话:“只要她去这一趟……谦君和你们,就都能出来了。”
“啊啊啊啊……不要拿这种鬼话哄不懂事的娃娃!”
索命小鬼面目狰狞,再次厉声嘶喊了起来,趁着小房东歪头和秦钩说话,竟身手敏捷地突然跳将起来,飞扑过来一把拽住了楚歌的左耳。
小房东只觉耳朵吃痛,下意识地别过了脖颈、想要在这小鬼彻底发疯之前把她甩下去,却架不住师姐大人手脚并用地锢住了自己整个脑袋,倏尔连一双缝眼都被蒙了个结结实实。
生死攸关之际,师姐大人连自己身为“神明”的仪态都再也顾不上,一手狠拽住了楚歌的耳朵,另一只手则严严实实地封住了小房东的眼,而那两只干瘦的腿脚……已死死地压在了凶兽幼子的尖长嘴巴上,防住了楚歌的满口利齿。
小房东还是生平头一遭碰上这么无赖的对手。
她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又不敢真的伤了孤光家的疯魔师姐,只能在原地滴溜溜地打着转,间或狠命甩着脑袋,像只找不到自己尾巴的盲眼小狐狸。
于是索命小鬼终于得了空,能够边身不由己地在半空转悠着、边朝着石室里的县太爷和秦钩打着眼色,但身下的犼族幼子转得太快、快得她几乎发了晕,这下连她的语声也迅疾得像是快喘不上气。
“这鬼火娃娃别说裂苍崖的亲传,压根连个外门子弟都算不上,觉得云里雾里也就罢了……你这娃娃可是小小年纪就修炼出了‘魂玉’的,难道还没听说过白驹隙山门里那道不肯放人下山的绝壑?”
这不忘顺带损了秦钩的话,显然是冲着县太爷而发。
瘫坐在石室墙角的县太爷闻言,果然听话无比地动了动身躯,听到“白驹隙”这个并不陌生的山门名号后,他本就肃然的神色便愈发沉重,果然也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不过这短短辰光,他的面色就渐渐红润了起来,看起来完全不像刚从“障”里脱身出来的倒霉鬼,显然是那被秦钩和师姐大人双双提起的“魂玉”护住了他的肉身魂魄,让他得以在这再没有“心火”庇护的境况下,还渐渐恢复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