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地动山摇的震荡动静再一次延续了将近半盏茶的光景,过道里犹自清醒的所有生灵都立足不稳、脑仁发疼,却无一不屏息凝神地盯着那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传来“救命”一击的黑暗深处,生怕动了真怒的犼族幼子又会功亏一篑。
偏偏这个时候,秦钩又大呼小叫了起来。
“木木木木头!乌师兄又不行了!”
这几近诅咒的胡话成功引起了县太爷的注意,后者悚然回头,便看到青墨色的鬼气赫然又膨胀了几分,不知什么时候晃悠到了石室中央,此时正状若疯癫地围着其中一位裂苍崖弟子打转。
这位从头到尾与其他师兄弟一样、从未醒转过的年轻弟子,在这顷刻之间不知为何又紧皱眉头,连盘腿而坐的身躯也轻轻发了颤,双颊乃至阙庭上都隐隐透出了朱砂般的异样赤色,像是随时都要喷出口血沫来。
就连他的双耳边沿,也开始渗出了触目惊心的血丝。
县太爷也不禁变了面色。
“他是妖族?”对面的柳谦君也听到了秦钩的呼喊。
“嗯,乌师兄是住在妖境之外的岩鹿一族,刚刚学会化为人形后不久、就被送到了裂苍崖来学道,如今也有五十年了。”县太爷挣扎着起了身,赶在秦钩继续瞎吵吵之前、把发小从乌师兄身边“拉扯”了开去,“可他几乎没怎么修习过岩鹿本族的心法,修为也只略逊于祁师兄,怎么会……”
“是楚歌的吼声。”四面八方的震动声响明明充斥了一切,可柳谦君的温柔语声还是轻而稳妥地传到了县太爷的耳边,“那是人间大多妖兽的克星……他受不了的,捂住他耳朵。”
“来不及了……”在这半盏茶辰光中都激动得没有停止跳脚的师姐大人,一直都心无旁骛地听着远处黑暗里的动静,此时却骤然伸手将呆怔的沈大头往后又扯了几步,极为欣喜地尖声叫了起来,“躲开!”
才从漫长的梦里醒来、到现在也没缓过神的大头侏儒,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成了索命小鬼的掌中“玩物”,任由后者横拽着他往旁侧摔去,而那原本停滞在眼前、似乎永远也不会变化的幽沉黑暗,也像是同时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揉碎成了流沙,铺天盖地朝着他倾泻落来。
“木头过来!”
没想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秦钩登时乱了阵脚。
小房东的努力终于得了回报,这一刻,似乎在这渊牢里的所有造字神力都朝着这条过道轰击而来,狠狠地抽落横扫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碎裂坍塌声,他们身边所有石墙上的裂缝都同时发了力,将这原本还死活不动的石室拆垮成了无数块碎渣。
被县太爷随手拨开的秦钩,此时好死不死地刚好成了整间石室里离坍塌之处最远的那个,而发小和诸位师兄……却眼看就要被埋在崩裂倾塌的湖石下了!
“别管我!护住师兄们!”县太爷正扶住了乌师兄的肩胛,连回头都来不及。
护?
怎么护?
他就是团无身也无肉的鬼火,难道要冲上去、用这虚无的身躯“抱住”十多位师兄?
秦钩恍恍惚惚地腹诽着关心则乱的发小,却不由自主地就往下落了数寸,不过是动了个模糊的念头,他便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好像骤然铺陈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