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二,染了恶疾,三日间反反复复,一直没能彻底的退烧。
她的确有些慌了神,生怕他就算好起来,也要烧糊涂了,若然那般,她那几年的心血,岂不是都白费了吗?
她以为他在昏睡中,在他的病榻之前,才会那样放心的同春喜说那些话……
她担心了先帝为什么不来看一看,也担心了自己多年的心血会不会付诸东流,甚至说过,若他因此丧了命,又或是从此不中用了,该怎么利用这次的事情,陷害徐氏……她的日子过得不好,凭什么徐氏能够春风得意呢?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在那一天的夜里,已经悠悠转醒,却没出过声儿,就那样静静的听着,而在醒来之后,对那夜听到的那些话,他竟能装作全然不知,表现的那么好,好到连她都被蒙在鼓里。
高太后后背一僵:“你那时小小年纪,居然能老成至此。”
“若不然呢?”元邑嗤的一声,“朕但凡表露出一二,只怕早就命丧太后之手,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冲高太后摇着头:“朕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多年了。从很小的时候,朕就一直在想,有朝一日,一定要你再也不能那样盛气凌人,再也不能趾高气昂的教训朕。朕知道,太后的眼里,高家人都愚不可及,可那到底是高家,仍旧是你最重视的母家。”
高太后凤眸一眯:“所以你牟足了劲儿算计高家,要高氏一族身败名裂,就是为了报复孤?”
“难不成,朕还要叫高氏一门荣耀,久立朝堂不衰吗?”
元邑将不屑二字写满了眼中和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其实太后也该知足了,至少,中宫之位,现在是高令仪的。”
“所有的这些事,她都不知情。”高太后这话接的很快。
她想起来了。
集英大宴之上,高家被定罪之前,令仪是站了出来,请皇帝还高家一个公道的。
可是结果又如何呢?
高家照旧获了罪,没人能够从皇帝的这场雷霆之威中全身而退。
她当众被驳了面子,成了后妃和宗亲之间的笑话。
高太后不禁想起董善瑶来。
那个好像一直都唯唯诺诺的董善瑶……
她在的时候,好像不管做错了什么,元邑都从不曾在人前落她的面子。
她合了合眼:“算了,你做了这样周详的安排,就是再也不怕我会翻身,我如今说再多,你也不会听,我越是替令仪解释,你只会越觉得她罪不可恕。连高家,我都没护住,又哪里缺一个她呢。”
元邑皱着眉头,眯了眯眼:“你会对高家愧疚,对高令仪愧疚,可是十二年来,却从没有一日,是对朕感到过愧疚的,是吗?”
“你……”高太后随着他的话拧了眉,“要怪,就怪你生在皇室中,长在徐氏手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