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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2页)

方伯韬不住地摇头,没好气地对着门板叮嘱道:“注意安全。”

风萍搭乘电梯直接到地下层,西装笔挺的司机已经在车里恭候大驾了。车子一路开到易尔阳的工作室楼下,司机下车要送她上楼,她连忙谢绝,“不用,这里我很熟。”

司机仍坚持把她送进工作室的大门。

易尔阳这次见到她的态度略有不同,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有什么事难以启齿。风萍很明白他的难处,主动解释道:“报纸都是乱写,没有的事。”

易尔阳正不知道如何启齿,她主动提起是再好不过了,索性八婆做到底,问道:“你和阿南是怎么回事?他前晚开车来找你,结果你第二天就和方伯韬传绯闻,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风萍撇撇嘴,道:“真没什么,他关心我,但用错了方法,我们吵了两句。方伯韬的事完全是媒体乱写,信不信由你。”

易尔阳难得正经起来,“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南,他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他没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就是大反应。”易尔阳的表情特别夸张,“事情大条了!”

“是吗?那叫让它大条好了。”风萍一脸无所谓,“让我看看衣服吧。”

“衣服?”易尔阳对于她的迟钝痛心疾首,忍不住出言点醒她,“我的大小姐啊,如果阿南一怒之下把你休了,你岂不是……”

“他不会的!”风萍有力地打断他,含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在我身上花费的每一寸布料。”

易尔阳气结,瞪着眼睛几乎要咆哮起来,“真是狗咬吕洞宾,算了算了,我懒得过问你们的破事。”说着仰起头气呼呼地走了,一边高声吩咐助理道,“取消今天下午的所有预约,我谁也不见。”语气铿锵有力,掷在地上怕要冒火星子。

风萍扑哧一声笑起来。

她倒差点儿忘记了,易尔阳也是国内数得出来的服装设计师,是大牌了。

通常来说,搞艺术的人,他们的艺术成就和他们的脾气是成正比的,但易尔阳不是,至少在风萍面前不是。故而他怒气冲天地下了逐客令,风萍便也很识趣地闪人了。

当日的天气很好,晴空碧蓝,艳阳高照。

她出了易尔阳的工作室,不急着回去,就到三楼百货商场逛了逛。这是本城著名的双子大厦中的B座,与A座相邻,中间只隔一个喷泉花园。她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在哈根达斯临窗的位置稍事休息,要了份甜点充作下午茶。

原计划忽然取消,凭空得了半日清闲,一时没什么事情可干,干脆躲在这里晒晒太阳。她整个人都沐在阳光里,碎金般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眯起眼。

要不要给唐湛打电话呢?今天的时间倒是很充足。

她坐在阳光里踌躇,心里很好奇,不知道唐湛究竟要跟她谈什么。

沉吟半天,终于还是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去摸那张纸,那上面有唐湛的电话号码。但随即想起来衣服昨天刚干洗过的,那张纸十有八九被留在酒店里了。伸手摸了两下,果然,口袋空空。

她不由得轻嘘一声,心里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目光没有焦距地随意一瞥,视线已经移开了,又忍不住转回去看。

没错,对面大楼里,约是七八楼的位置,透明玻璃窗前站着两个人在谈话,双方都使用了一定的肢体语言。其中一个人的身影,包括他说话的手势,飞扬的眉角眼梢,她一度非常熟悉,绝不会认错。

原来他的公司搬到这里了,看来真是业绩很好。

他面朝着她的方向,身体和脸庞都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他们两人之间隔着玻璃窗,隔着冬日午后的光影,隔着苍茫时光和回忆的网,那感觉很像电影手法,仿佛从记忆深处走出来,感觉朦朦胧胧的。

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她千方百计地去讨好他,那么卑微,有时想一想,都把自己感动了。比如大清早起床做早餐,比如给他洗内衣、袜子,比如清洁马桶之类……所有这些,再普通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几乎是每一个女人都会为他们男朋友做的事情,而对她这个一向都是被人服务的主儿,自觉意义非同寻常。尽管她做这些,心里很乐意也很满足,可还是渴望得到一些夸奖和鼓励。奈何他总是不太满意,说她做的饭菜不可口,衣服洗不干净,家务做得笨手笨脚,连拖把也用得磕磕绊绊……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一无是处的。独自一人的时候,想起来不免觉得委屈,她原本不必这样辛苦的,因为他也没有强迫她。然而不论多么伟大的爱情里面总不免掺杂一星半点儿的自私。因为这点儿委屈,她也是有脾气的。她发脾气的方式就是沉默。

沉默往往意味着拒绝沟通,男人和女人的心思有时简直是南辕北辙。她越发觉得不了解他,而安悦生则恰恰相反。他认为自己非常了解她,尤其是在那次为薪水吵架之后。他不晓得她在乎的不是钱,而是自己的付出。她每天六点起床,挤公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上班,坐足八小时,打文件、接电话一样也没落下,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她不服气。但他不这样认为。他觉得为几百块钱吵架很丢脸,他爱自己的面子,胜过爱她。她为此感到难过,心里便渐渐生出悲凉的感觉。

有好几次,她动过离开的念头,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那天早晨的小小口角,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事后如果表现得温柔一点儿,她没准又要动摇了,但他什么也没做,她实在找不出继续下去的理由,于是她走了。

她的离开正中他的下怀,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自作多情是这世上最大的愚蠢。生活真的可以教会我们很多东西,跟教科书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所谓知易行难,每个人都知道怎样做才最正确,却未必人人都不犯错。人类天生擅长制造格言,却短于听从它。

风萍抬起头,眯着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对面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惆怅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步出大厦,没有一丝风,这是入冬以来甚为罕见的晴好天气,简直好得有些诡异。

司机已经被她遣回去了,她毫不担心所谓的绑架勒索。

晚上君怡和Richard回来,方伯邀她共进晚餐。两人好久未见,她想着准备个礼物才好。

风萍收拾一下心情,努力回想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喜好,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在沿街的商铺闲逛。走了没几分钟,就敏感地觉出有点儿不对劲。经过一家帽店的时候,借着在试装镜前试帽子的机会,仔细搜索一下身后,并无异常。但她对自己的直觉极其自信,于是思索一下,放下帽子出门,紧走几步便是一个小岔道,右手边是一条卖饰品的巷子,不是很深,但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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