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高高依旧嬉皮赖脸:“锦棠,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多稀罕你,虽说就这两枚钱,可是你齐哥哥的全部身家,你不要,也太折哥哥面儿了吧?”说着,他又把两枚钱放到了柜台上。
锦棠旋即抓起,这回直接砸到了齐高高脸上。
这就欺人太甚了,欺到大家都看不下去了。
那齐高高还死皮赖脸的笑着,他身后另一个无赖骂道:“有啥好牛气的,难道出了你罗家,我们在渭河县就吃不到酒了,打个酒而已,要受你这样的折辱?”
锦棠侧眸冷冷扫了那齐高高一眼,格外红艳的唇轻轻一掀:“便你们此生不吃,我罗家的酒依旧是整个渭河县,乃至整个秦州城味儿最醇正,口感最好的酒,你不吃是你的损失,与我罗家何干。”
齐高高本就是个半调子的油头赖皮,说白了,就是锦棠铜板砸到他脸上,他也高兴,拦过自己哪无赖朋友,勾肩搭背的走了。
葛牙妹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齐高高和那个无赖从酒肆里出去,无赖嘴里骂骂咧咧的。
她冻的像只寒号鸟一样缩着两只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到底有了年纪,不比锦棠年青鲜艳底子好,从外面进来时,两颊的脂粉冻浮在皮肤上,一团浓一团重的,清鼻涕不住的流着。
她悄声劝锦棠:“好歹都是酒客,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他们也不敢真的怎样,再有这样的,你装个看不见就完了,为何要拿钱往人脸上砸呢,做生意,没有这样砸自己场子的。”
锦棠两手捂上葛牙妹冻成冰棍儿的两只手,轻轻替她揉搓着:“娘,你怎么就不明白了,咱卖的是酒,酒是入口的东西。生身为人,千屈万屈,没人肯屈自己的嘴,只要价格相差不多,绝对是挑味道最好的吃。所以,只要咱们的酒好,就不愁没人吃。
那些登徒子们,往后来一个咱们就斥一个。只要咱用心做好酒,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不会因为赶走了他们就没钱赚的。但身子,咱必须得正起来。”
开酒肆,做的就是酒徒生意,他们天生喜欢和酒肆的女子们说两句荤话,打情骂俏两句,你若为了生意而应付两句,大多数人都是得寸进尺,没完没了。
葛牙妹就是怕要失了酒客,整日由着这些登徒子们说荤话儿,间或摸一把手,揉一把腰,虽说她也骂着,防着,到底有防不住的时候会叫人揩一把油,渐渐儿名声就污了。
直至她死后,渭河县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宣称自己和她睡过,每一段情事都渲染的沸沸扬扬。下至十八,上到八十,都以宣称睡过她为荣。
锦棠望着自己这娇媚媚的娘,心说眼看就要到上辈子她死的时候了,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得把娘的命给留下来。
葛牙妹早晨起锅里煮着半腔小羔羊,已经煮熟了,萝卜全冻成了透明的凝酱,汤鲜肉烂的,一股子扑鼻的香气。
傍晚关上一楼的门,全家挤在二楼上,一人一碗,便准备要就着死面饼子喝羊汤。
锦棠先吹着气儿抿了一口,浓郁郁的油奶香气窜喉而入,笑滋滋的把碗端给了罗根旺:“爹,快喝。”
罗根旺半靠着枕头,摇头叹气,就是不肯喝。
葛牙妹知道罗根旺的心思呢,气呼呼道:“念堂,盛一碗到隔壁,给你奶送去。”
念堂跟罗根旺一样的孝子,立刻就下去盛羊肉了,罗根旺这才眉开眼笑,端起羊汤喝了起来。
大房近来除了蹭吃蹭喝,基本处于装死之中,为甚,就是因为这酒肆如今归属不明,怕分担债务,所以不敢冒头。既这么着,平日舍点小利,换得酒肆里的平静,倒还是可取的。
所以,锦棠并不说什么,就让念堂把羊汤给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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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牙妹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道:“棠啊,只怕你在陈家的日子要难过了,可是怎么办呢,娘这酒肆,是你和念堂两个的基业,娘绝不会把它卖给任何人。”
锦棠心头一动:“娘,你今儿是去找谁了?”
葛牙妹道:“你婆婆齐梅的老爹,齐家商栈的老东家齐东。他听说咱家有难,特地叫我去的。他说,只要肯把酒窖盘给他,那五千两的印子钱他替咱们还,另外还给娘五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够娘和你爹置田置地,过后半生。
但是娘没答应,这样怕是要惹到你婆婆,她在陈家要给你甩脸子,但是娘想着,娘是你的靠山,这酒肆也是你的靠山,有这酒肆,你便万一和离,有个退步处,没这酒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任凭千万,酒肆不能卖,你说是不是?”
一听到齐家,锦棠眼皮跳了两跳,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这酒肆易主之后,挂的确实是面姓齐的旗号,但因为娘死在这酒肆的门前,锦棠替她缝肠肚时受了刺激,一到酒肆门外就会心慌气短晕过去,究竟不曾问过是谁最后接手了酒肆。
齐东是齐梅的老爹,如今年事已高,养的儿子又不成器,齐家的生意,其实是由齐梅一手执掌的。
这么说,这酒肆最后竟是到了她婆婆,齐梅的手里?
不过一间酒肆,一年二十万两雪花银,锦棠当时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既连齐梅都盯着,可见这酒肆,徜若经营的好了,是真能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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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洋洋的大雪和着如鬼啸狼嚎般的西北风,刮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孙福海家敞亮的大宅子里,因人丁稀少,也不植树,越发显得空旷古寂。
这风天雪夜的,按理来说人们都该上热炕上,或者围着炉子热热和和儿暖着,喝口热汤热茶的。但孙福海家四处的门都大敞着,屋子里比外面还冷。
而孙福海的娘子刘氏冻的像只寒号鸟一样,就坐在帐房里,清鼻涕一团又一团的,正在和钱庄、药房的账房先生们算账,盘一日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