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俊杰早早起来,虽然距离去县委报到还有几天,但他想早点回去,见见爹娘,见见养育他的那片土地。
不过,在回家之前,他得好好和自已的学生时代告个别。
毕业季的江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感伤的离愁别绪,偶尔碰上一个熟人都是匆匆打个招呼又匆匆离去。
李俊杰整理思绪,快步朝专家楼走去。
“叮咚。”
三层小洋楼门口,李俊杰按下门铃,然后局促的理了理衣服,虔诚的等着。
因为,里面住的是他中国文学史的老师张延年,作为学术界大牛,张老曾经带过硕士生,带过博士生,回过头来又带本科生,李俊杰他们班是最后一届。
李俊杰虽说是泥腿子出身,但一路读书下来也确实养成了几分文人风骨,这种因素使他跟张延年的关系比跟其他老师关系更好。
不一会,来开门的保姆就把李俊杰领到洋楼的书房前然后退下,李俊杰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屋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嗓音。
“老师好。”李俊杰推门进去,然后朗声问候道。
“俊杰,你来了啊,是来跟我道别的么?”张延年放下手中的《资治通鉴》抬头问道。
李俊杰闻言愧疚的点点头,张延年曾不止一次表露过想带他到博士的想法,但都被自已给拒绝了,再次面对恩师,他依然内心有愧。
“坐吧。”张延年招呼李俊杰坐下。
书房大大的落地窗前,李俊杰坐在书架下的藤椅上,准备聆听恩师教导。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从政倒是挺让人意外,我认为你的性格并不适合从政。”张延年并不藏着掖着,开口就是暴击。
忠言逆耳,老师说的其实没错。
李俊杰并不否认,他的性格看似软绵,其实非常刚,又不够圆滑,待人接物差点意思,而公务员队伍中除了业务能力,最重要的就是跟人打交道的能力。
所以对于这一针见血的话语,他没说话,默认了。
“榆木脑袋,罢了罢了,今天就给你上最后一课吧,省得以后出去了被人说我张某人教出来的学生不咋滴。”张延年说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上午的朝阳洒在他斑白的鬓角上,有股子遗世谪仙的味道。
李俊杰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鼻头有些发酸,他赶忙起身拿起热水瓶帮张延年添了添茶。
“中华上下五千年,儒家思想兴盛了近两千年,所以它存在必然有它的价值,以史为鉴可知兴替,这便是我们现在研究它们的意义。”
张延年不愧是宗师级别的大佬,洋洋洒洒的开场那叫一个信手拈来,然后他从先秦变法一路讲到两汉吏治,又讲到程朱理学,过程中又不断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讲得那叫一个大气磅礴。
这是一堂在外头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大师课。
李俊杰只恨自已没有带纸和笔来,光靠脑子记有点吃力,他生怕遗漏了一丝一毫。
“儒家处世取中庸之道,这句话我们要辩证的看,做人该谦虚的时候要谦虚,但该奋而行之的时候就不能含糊,你这次去新溪工作,要有民本情怀,争取为家乡多做贡献。送你横渠四句共勉”张延年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望着站在晨光中的年轻人继续说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延年明明嗓门不大,李俊杰却听得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