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筹交错继续,周青青扶着醉醺醺的秦祯回到毡帐。旷野之外,夜深露凉,她将榻上的罗衾铺好,又将一方狐裘搭在一旁,让他慢慢躺下。
秦祯两颊发红,双眼微闭,嘴里胡乱呓语,偶尔有蹙眉,似乎是有些难受。周青青将豆大的油灯,拨亮了一些,蹲在榻边,将他的衣服解开。
她将旧药取下来,好在伤口早已愈合结痂,只是仍旧红肿,又小心翼翼给他涂上新药包扎好。正给他把衣服系好,手却被他抓住。
秦祯半睁开眼睛,眼睛里是醉酒后的迷离红色:“你可是想回金陵,不愿意待在西秦?”
周青青嗔道:“让你别喝酒你不听,明早伤口疼可别喊疼。”
秦祯抓住她的柔荑,在手心揉了揉,笑道:“等击退北赵,我就放你回去,让你同弟弟妹妹团聚。”
周青青怔了一怔:“此话当真?”
秦祯阖上眼睛,嘴角牵起一丝浅笑,低声道:“想得美!”
这话落音,他头微微一歪,发出沉沉的呼吸声,竟是睡了过去。
周青青气得差点一口银牙咬碎,举起拳头朝榻上的人虚张声势挥了挥,复又悻悻放下。刚刚他说的那话,明知他只是玩笑之语,但她却有那么一刻当了真。
其实她如何能回得去,她不仅是西秦王妃,更是两国和亲的那个南周公主。若是真有秦祯放她回西秦那日,想来就是两国议和作废之时。
她幽幽叹了口气,吹灭油灯,爬上榻睡在一边。说来也是奇怪,两人不过是同床共枕过几日,她竟然对跟这人睡在一处,有种莫名的习以为常。大约她真是个惜命的人,因为惜命所以认命。
帐顶有月光倾泻下来,还有风吹过,隐隐像是有狼啸夹在其中,再往北似乎就是草原,那是狼的故乡。
旷野不比家中,晨光打在毡帐顶,便将整个账内照得通亮,将熟睡的人从梦中唤醒。周青青睁眼时,对上的便是秦祯一张生出了些许胡渣的脸。
他眉眼长得太好,宿醉并不影响他的清俊。他嘴角噙笑,睁着一双深邃的黑眸,直直看着眼前的人。见周青青睁眼,开口问:“昨晚我醉倒后,是你替我换的药?”
他声音沉沉,带着晨间特有的沙哑。周青青不知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近在迟尺两人缠绕的呼吸,总归是有些忍不住的脸红。她故意沉下了脸,掩盖这种让她自己都不习惯的娇羞,硬生生道:“不是我换,难不成还是鬼换的?”
秦祯噗嗤笑出声,在她鼻尖捏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是你替我换的,我其实是想问你替我换药的时候,有没有趁着我喝醉,把我没受伤的地方也看了去?”
周青青恼羞成怒嗔了一声:“秦祯!”
秦祯大笑:“好啦,反正我都是要给你看的。”
周青青干脆翻过身不理他。秦祯在她背后轻笑一声,悉悉索索起身换衣,这回声音已经恢复了正经:“我要跟郁将军和冯潇他们商量作战事宜,你饿了自己吃些东西,要是觉得无趣,就在营地随便走走,让侍卫跟着你,免得遇上不认识你的小兵对你无礼。”
周青青翻过身看他背影,因为自己躺着而他站着,便显得这个人愈发高大挺拔,虽未穿上铠甲,也是英气勃勃。
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伤口不疼吗?”
秦祯笑了一声:“我这伤本来早该好了,只是一直舟车劳顿,没能好好养,才拖到今日还有些疼。放心,昨晚那点酒,算不得什么。”
周青青嗤了一声:“也不知谁喝得不省人事,还好意思说那点酒!”
秦祯转头自上而下看向她:“若是你没偷偷溜走,我也不会被人发觉是以水代酒,所以说起来我昨夜喝醉,全都赖你。”
周青青哼了一声:“你就会耍无赖。”
秦祯笑开,缓缓躬下事,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偷了个香:“这样是不是更无赖?”
周青青瞪了他一眼,又翻身朝内。等到他的脚步走远,她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淡去,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帐里有打好的水,她漱洗一番,随意吃了些干粮,便掀开账门走出去。
此时正值清晨,昨日歌舞升平不见踪影,只余匆匆忙忙的将士,及战事将启的紧张气氛。营帐都长得差不多,周青青也不知秦祯在那一顶帐中跟人议事,只得听了他的话,在营地随便走走。账外的侍卫,主动跟在她身后,显然是秦祯交代过。
周青青见这两个看着憨憨直直的侍卫,不免又腹诽秦祯将聂劲给占了去。
一直到了中午吃饭,秦祯才回到营帐。兴许是真的身体底子好,昨夜喝了那么多酒,身上的伤无碍倒也罢了,整个人还精神奕奕。
周青青正在准备两人的食物,不免好奇:“王爷,打仗是不是特别能让你兴奋?”
秦祯怔了一下,继而又哈哈大笑:“你真当我是你们南周传闻的那样?跟嗜血的狼一般?”
周青青瘪瘪嘴道:“不然在路上你还病怏怏的样子,一来战营就来了精神?”
秦祯笑着拿起一块干馍咬下一口:“大敌当前,我这个主帅若是还病怏怏的样子,你觉得不会影响士气?”
周青青了然地点点头:“但你确实喜欢打仗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