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香师很清楚慕容夫人为什么要给他夫人送这张请柬,即便他夫人心里一万个愿意去赴宴,他闺女甚至激动得几乎要晕了过去,他亦是为此心潮澎湃,但他苦熬这么多年,蹉跎半生,后幸得大香师的一些指点,直至中年才有所成就,因而眼下的这份所谓的“机会”,还不至于就能冲昏他的头脑,让他乱了方寸。
慕容家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请柬是送到你夫人手里,你却来问我你夫人该不该去。”柳璇玑笑了,拿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道,“你是觉得我闲得慌吗?”
黄香师不敢抬起脸,一直保持垂首的姿势,腰向前倾着:“学生虽愚钝,却也明白慕容氏是看在先生面上,才给内子送了这张请柬,学生本是不愿内子去凑这份热闹,实在是……实在是内子着实心疼闺女,为此在家里与我哭闹不休,学生不得已,才厚着脸前来向先生讨教。”
柳璇玑漫不经心地笑着道:“你闺女与这,又有何干系?”
自家闺女那点事,实在说不上光彩,就算唐国民风再如何开放,这等私相授受之事,到底是有碍名节。特别是,若真从他口里道出,那他姑娘的名声,万一弄不好,就整个毁了。
可是,柳先生已经问了,他能不说吗?
他确实可以不说,只是若不说,他就别想从柳先生这获得一丁点帮助。但即便他如实说了,却也不等于柳先生就会对他施以援手,选择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想要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若无论如何都不舍放手,那就只有赌一把。
至于赌注,他已然不敢多想。
黄香师开口之前,迟疑地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流侍香和金雀。却见一个一脸漠然,一个满脸不解,但都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而柳先生也没有开口让她们退下。
黄香师心里叹了口气。依旧垂着脸,低声将这件事的前因起源全都道了出来。
不知这一刻,他是否感觉到屈辱。
金雀面上露出诧异,不过眼里并无丁点讥诮或是鄙夷。
柳璇玑听完后。淡淡一笑:“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去?”
这句话几乎是一针见血,前面提出黄夫人哭闹,后面又退出闺女情根深种,说到底。都是给他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欲望,是藏不住的。
黄香师沉默许久,终于抬起脸,小心看了柳璇玑一眼,然后又垂下,然后咬着牙道:“学生不希望错过这个机会,也兴许是学生的眼睛已被眼下繁花似锦的表象给蒙蔽了,望先生能给指条明路!”
柳璇玑笑了:“原来如此。”
黄香师垂首立着,保持恭敬的姿势。
柳璇玑眼珠儿转了转,便道:“跟慕容家结亲。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你确定你闺女受得了?”
黄香师轻轻叹了口气:“并非不知道,那等人家的媳妇难做,只是嫣儿如今已被****蒙蔽了眼睛,无论如何也劝不住。”
“果真是父女,都有赌徒的心态。”柳璇玑微微眯起眼睛,手指卷着一圈头发,似笑非笑地道,“毕竟是我天璇殿的人,那就去吧。如此我也能去看看戏,看看慕容家究竟有多着急。”
黄香师几乎是不敢相信地抬起脸,随后又赶紧低下头,深深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先生!学生,学生没齿难忘!”
柳璇玑淡淡道:“你是天璇殿的香师,这个面子该有的,但我不会帮你保这份媒,故而你需自己琢磨清楚,慕容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能否给得起。”
黄香师顿了顿,深揖道:“是,学生明白。”
……
黄香师出去后,柳璇玑给流侍香打了个眼色,流侍香会意的微微颔首,然后也退了出去。
金雀有些愣怔地走到柳璇玑身边,小心道:“刚刚黄香师是求了先生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柳璇玑看着她,懒洋洋地道:“求我给他撑腰,让他把戏做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