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农不想说话,或者说他不愿意说话。至少在这个时候,在面对苏任的时候不愿意说话。眼前这个小子他不知道该视为亲眷?朋友?还是敌人。
说是亲眷,因为苏任是他外孙的父亲。说朋友,因为是苏任将他们僰人从苦寒之地弄来都江堰这个天堂。说敌人,那可是确确实实的敌人,苏任是汉人,他们是僰人,这两个人种从根本上就是敌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家伙祸害了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阿依农才不管,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主动还是苏任主动。
“阿族长,你觉得此事有几成把握?”司马相如在苏任说完他的计划之后,便问阿依农。
“啊!”阿依农明显心不在焉,深吸一口气:“苏校尉说的倒也是一个办法,可是我不敢保证能说服多少僰人来,自从我们走了之后,听说你们汉人对僰人的压榨更甚,不少人已经迁回大山深处,打算永远不出来了。”
“难道你们现在在这里生活的很好,都不能打动还在山里的僰人?”
阿依农摇摇头:“我们僰人世代生活在大山中,对于耕种并不熟悉,就拿在这里的僰人来说,先生没有发现,我们的田地出产的粮米没有你们汉人的田地出产的多?自从来到这汉地之后,我们的生活也改变了很多,很多以前很平常的事情都被禁止了,悬棺的习俗正在被土葬代替,穿兽皮的样子也换上了麻布。”
“这样不好吗?”苏任开口问道。
阿依农微微一笑:“并不是不好,只是不习惯!”
霍金站起身:“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去,说这么多干什么?你要是不愿意去,那矿井里的僰人我们就不管了,一把火全烧了,一个都别想回来!”
阿依农叹了口气:“哎!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去,就算试试吧!只是苏校尉别报太大的希望。”
“那就好!什么时候出发,给你多长时间,这件事不能拖!”苏任点点头:“越快越好,卓王孙的人已经去了矿山,这个时候应该正在交接,只要他们交接完毕我们就动手,这没得商量,给你说这些就是给你们僰人一个机会,看在绿倚的面子上我才这么做的。”
阿依农对苏任没有什么好感,苏任何尝对阿依农有好感。从感情上来说,僰人不是汉人,即便到了几千年之后,他们依然没有和汉人进行融合。作为僰人的分支,至今依然流传下来的少数民族依然生活在自己的山寨中,过着自己特有的生活,有自己的文字,自己的语言。
僰人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些人生活与北方苦寒之地的少数民族不同。那些人的生活困苦,而且启蒙较早,向往中原的美好,学习汉人的文化和思想。所以北方的野蛮人不断的入侵汉人的领地,希望掌控中原的花花世界。成功的也有,几百年后的蒙古和一千多年后的满族,都曾经进入中原腹地。但是他们的命运最悲惨,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被同化。
而南方的这些蛮夷不一样,他们生活的地方相对暖和,食物也比较充足。虽然也有对中原花花世界的向往,更多的却是自己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很少有人会卷入汉人之间的争斗。
阿依农走了,苏任和司马相如等人都叹气摇头。阿依农的反应和他们的预计完全不一样,没有欢呼雀跃的兴奋,却有更多的无奈和冷漠。
司马相如叹了口气:“此事不好办,先不管阿依农会不会出力,若是那些僰人不相信我们,这件事还是办不成,僰人不乱,我们就没法接近矿山,来的路上,刘高已经传来消息,从淮南过来的人正在赶往矿山,这些人一到会严密封锁整个矿山,那时候我们要想派人进去就困难了。”
“这一点我倒不担心,我就是可惜那座铜矿!”苏任苦笑道:“按照唐蒙所言,那铜矿每年的出产,能造出来几亿钱,这么多钱若是攥在咱们手中,能做多少事情?”
“你真的准备拿下那座铜矿造钱?”司马相如望向苏任:“朝廷已经有消息传出,不少人赞成陛下将铸币收为朝廷的举措,此事若成,要铜矿也没用!”
“放心,不会这么简单,天下这么多诸侯国,谁不在私自铸币,朝廷要想收回去没有那么容易,除非朝廷下大决心,要不然不可能!”
“万一……”
“没有万一,只要太皇太后还把持朝廷,陛下的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
“好吧!算你说的有理!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苏任想了想:“没办法,先等阿依农的消息吧!”
在都江堰的这几天,苏任就住在阿依农家,绿倚和孩子都在,苏任也算过上了老婆孩子的日子。大冬天的坐月子很不错,房间里生着火盆很暖和。为了避免自己的孩子中毒,苏任特意找来铁匠,让他打造一个奇怪的事物,圆谷墩墩的一个铁炉子,带着长长的烟筒成了阿依农家的标志。从早到晚,无论在村子的那个位置,都能看见阿依农家屋顶上那个冒着浓烟的烟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