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生槿睡了个绵绵的好觉,等他醒过来,就发现赵抟之正撑在自己身上看什么,他的眉眼还透着一股看不清喜怒的认真。有多好看呢,其时并没有阳光透过密密的厚窗帘扎进来,但估摸是顾生槿习惯了这黑暗,倒是看得清清楚楚,赵抟之的脸盘棱角,依然是柔和的,只是眉眼坚毅,彰显英气。
顾生槿脑子糊了两下,就转过弯来了,这黑黑的光景,他瞧着自己看得这个认真劲也太古怪了。
顾生槿醒过神,动了一动,赵抟之也发现顾生槿醒了,神色自然地收回目光,问他:“中午了,吃什么?”
顾生槿无力,“中午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不过他也没有被赵抟之带跑,紧接着又问,“你看什么?我身上有什么问题?”
“确认一下,没什么问题。”赵抟之语气平淡,仿佛只说着一件轻描淡写的事。
但他一贯这样,顾生槿将信将疑,心里其实是不信居多的,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跟平时毫无二色,什么异样也摸不出来。赵抟之他们那个神秘莫测对他来说又未知的世界总让他心里不太踏实。
赵抟之见他如此,就微微一笑,“真的没问题,不要瞎想。”赵抟之握住了顾生槿的手,目光都含着脉脉温情,比平时都更温柔一些。顾生槿想到什么,面上微微一红,推开赵抟之就一骨碌坐了起来,拉过一旁的衣服穿了。
两人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门去了。赵抟之戴了一副墨镜,穿一身能让妹子们侧目的白衬衫,要多骚包俊逸有多骚包俊逸。
顾生槿对着镜子照照,果然还是觉得,还是自己看起来正直正常多了……
升龙涧这个地方,地势蜿蜒,有水势盘旋而下,远远看去,整个白浪条就像一条正要腾空飞升的水龙一样,人走其过,涛声轰隆隆,名虽然不是特别显,气势却是很磅礴的。中国这个地方,不管人到了哪个城市,总能找到几个当地景点去玩,要么是人文特色,要么是自然特色,不知道到底该算文化璀璨地貌多样,还该算这是老百姓善于发掘和欣赏的特性使然。虽然著名的景点里,歪瓜裂枣的也很多,这不著名的,通常就更不值得看了。顾生槿来过几回,作为在本地长大的人当然已经看腻味了,对赵抟之来说还算得上是可以当踏青一样走一走的。
这种地方商业开发也是一年比一年厉害,一座除了涧就稀松平常的山走下来除了景点就是沿路商贩,此外还建了个新鲜的寺庙,个个塑着金身,弄了几个不知真假的和尚驻扎庙中,至于神灵精怪到底有没有驻扎此地,就要打个巨大的问号了。反正本地人是没有来排队烧香的。也就挠挠外地游客。
顾生槿和赵抟之进庙转了转,看了看菩萨们,见里头导游讲解的声音比拜佛的声音大许多,没几个人真的来拜,只有菩萨金身微笑俯瞰,他们当然也生不出烧香的心思。更何况顾生槿从来也是不烧的。
他好笑地看了看赵抟之:“不烧两柱?”
赵抟之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犯冲。”
顾生槿不由得多看了赵抟之两眼,“你是道家的?”
“不是。”赵抟之顾盼左右,“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顾生槿也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如果只是他们当地人就算来看涧也是不会上山专程路过庙一趟的,也就赵抟之根本没来过才会带他来转一圈。不过游玩么,本来玩的主要也不是景,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再拍个照留念才是重要的。赵抟之今天一天都笑眯眯的,跟哪个陌生人见面都未语先笑,顾生槿估摸他心情是好得很。
当然这个功劳还是要算在自己身上。
有了这想法,倒也去了些对自己身体里是否有什么的担忧。要是他身上真有什么,赵抟之还未必能这么笑眯眯的了。
顾生槿继续往前走去,赵抟之看着他双手背在脑后的轻快步伐,脸上温温的笑意渐渐平整下来,顾生槿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来跟赵抟之说话,赵抟之脸上便复又带出浅淡笑意来。其实在这种旅游景点里是不太容易吃到真正的当地特色美食,顾生槿也就带赵抟之随便吃吃,随便介绍,吃这一块上的大头,当然还得等他们回了城,再带赵抟之去好好感受一下本地的风味人情。
顾生槿虽然想着这些游玩的事,心里也还牵挂着见到李群克的事,他总觉得既然他是受人所控地来闹了这一次,眼见没有什么效果,兴许还会闹第二次,到时一定要抓住他。因此他一直暗暗注意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是否有李群克的踪迹。……很遗憾是,并没有。
那个被赵抟之称为已经不是人的李群克,消失了。
顾生槿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找这种来无影去无踪已经不是人的人,问赵抟之有没有什么追踪的好办法,他也只是摇头,说是人槐本来就是业界传说一样的存在,他在这个领域上也是不熟悉的。除非有更多线索,才能有所应对。顾生槿因此生了一种无力感,比盲人摸象更糟的是,摸了半天还没摸到那只象。
他实际上已经在这件事上遇到了比前两个世界更严峻、更两眼一抹黑的情况。这就好比在武侠世界里成了个没有一丁点武功的普通平民,在哨兵向导里成了个不是变异人的普通人……
顾生槿只能用一些找熟人的常规手法,通过朋友圈等常规方法拐弯抹角打听李群克的下落,前些天不过是跟自己相熟的人打听,现在就只能扩展到整个交际圈了。但这也不是易事,顾生槿利用遇到杨可之事和自己才醒记忆有点乱的理由试探了一番,多数人的记忆里李群克初中就死了,只有少数人记忆中依稀记得他似乎没死,高中还有他的消息,但被别人一说他早死了,那就基本以为自己记错了,能继续产生怀疑态度的只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这其中还有探索调查精神的那就根本没有。最后也只能说自己遇到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找自己说了些像李群克会说的话,谈话内容模棱两可,希望借此引起别人的留心。但这么多年了,又只是初中同学,大家便是在一个城里,也很少有交集的,基本没人把李群克的插播消息当回事。
顾生槿在高中社交圈里,也只能拐弯抹角地问有没有人记得李群克这个人……结果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
并且他们更在意更惊讶的往往是顾生槿居然不声不响地醒了,话题总是起个头就跑偏,顾生槿又不好立时拉回来。
如此他带着赵抟之在这一带花了4天转完了,也没从自己和李群克交叉的社交圈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赵抟之照旧早中晚和段无辛打电话,语气照旧温婉,只是都在顾生槿面前打,就算顾生槿去上了厕所他都要有意无意地打到厕所门外,顾生槿也是服了他。
这几天里顾生槿也没有再问起赵抟之那个灵魂契约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人槐到底有没有解决的方法,能不能抓到李群克等……这类可能引起的争吵的讨论注定不适合在游玩途中展开,顾生槿也是一直憋在心里。
除此之外,他倒是把那个自己没接触过的世界的背景了解了一番。他的师父师兄弟们都在武当,不过是一个名声不显的小道派里。所以他在网上搜起来才那么艰难。但这个小道派在赵抟之他们圈子里是非常有名的,因为灭鬼特别厉害。也算是道家灭鬼正统之一。赵抟之的背景就比较邪性了,他爸卫良树是炼鬼一派的,整天道貌岸然地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几十年下来已经制造过不知道多少起刻意死亡事件。坏事做多了总会露出马脚,顾生槿的师兄弟们已经怀疑上他,盯上他了。
至于赵抟之自己,他原来也是和卫良树一派的,后来换了监护人就跟段无辛一派了。段无辛这一派,在顾生槿看来简直就是个邪、教组织,赵抟之随便介绍几个派内成员的特长,都让他挺毛骨悚然的。什么驱骨、碎魂、抽血抽魂……邪性得顾生槿都想打110举报了。最后被赵抟之几句别人只会当你神经病才勉强打消了念头。
他也问过赵抟之干没干过这事,赵抟之说他和那些人不是一个体系的,没干过。顾生槿才松了一口气。暗地里顾生槿也是想不通,这个年代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于中国大地上……
回到家,他们还没下来得及下车,赵抟之就接到了段无辛的电话,他先是嗯了两声听电话,然后说了一句:“我回市区了,明天中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