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佛的吗?”等他站起来,清澜奇怪的问,“以你的为人,不太像。”
安靖恢复了常态,“没什么,偶尔信一下嘛。咦?我的为人怎么啦?”
“等我想想怎么说啊,嗯……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算了,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
……
闲逛着,时间飞快,转眼就下午三点了,两人携手慢慢往山下走。路上,香客仍然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路边摆了一地的小摊,卖小吃的卖零食的卖玩具的卖各种农产品的,山脚下就像一个大集市,繁杂热闹。
“丁大亮?”安靖突然冲着对面一个农民叫道。
“嘿,小安子!”
两个人搂在一处。丁大亮捶了捶安靖的胸口,“真没想到啊,在这里碰见你。几年不见,怎么还一点没变啊,你怎么来了?”又憨厚的冲清澜笑笑,清澜点头还以一笑。
“我来玩啊,好几年没来了。你可憔悴了啊。”安靖也捶了捶他,“卖菜呢?
“是啊,趁这几天空闲来卖点菜。走,去家里说。”丁大亮收了摊子,挑着剩下的白菜和秤杆领着两人往前走。
“你现在可混出息了啊,看你这身打扮。”
“还好,还好。你呢?收成怎么样?”
“收成是不错。不过收成再好也就那样,赚不了什么钱啊。”
……
丁大亮的家在山后,旁边坐落着一座宽大的学校,高楼耸立,很是气派,应该是花了不少的钱。安靖告诉清澜这是他小时候就读的学校。
清澜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学校里正放假,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门房,很静。
丁大亮领着两人拐个弯,进了家门,入房端出一盘瓜子点心,让两人吃。
“老爷子他……”安靖看到屋子正中的一副遗像,诧异的问道,“去了?”
“去了。前年腊月,给庙里佛像雕眼睛的时候没抓牢,摔了下来。当场就去了。”丁大亮边给两人倒水边说。
安靖“哦”了一声。清澜看到他的眼角刹那间写满了哀伤。
“你们坐着,我给你们烧点茶。今天我那口子走亲戚去了。”大亮匆匆去了后屋。
安靖笑着点头,然后看着大亮的背影消失,他才慢慢回头。
安靖看了眼清澜,“他家老爷子。这个老人,是我们这一带的大恩人。你刚才看到的大佛,就是他雕的。”
“老人学名叫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都喊他丁头儿。如果活到现在该有60岁了。以前是专门塑佛的石匠,技术在这一带是最好的,特别是他雕的佛像眼睛,栩栩如生,人所难及。他也因此在W革时吃够了苦。那时候刮新风,破四旧,他就被作为牛鬼蛇神那一派被众人批斗。
“90年代以后各地又刮起了兴庙建寺的风。丁头儿就组建成立了一个施工队。都是虔诚的信徒,村民也都有些闲钱了,所以乡村里建庙是很大方的。只要和建庙会关系搞好,匠人的收益一般很高,比普通盖房子高一倍多。
“丁头儿就是那几年发的家。他的施工队以技术精湛,价钱公道在乡里著称,生意红火的很,最多的时候施工队有50多人,一个月要赶三四处的活。但无论丁头儿多忙,每个大佛的眼睛,他都要亲自雕刻。刻前一日不喝酒,不吃荤腥。刻时清水一盆,白巾一条,净面洗手。然后斧凿刀划,泥土沙沙落下,片刻乃成。再狼毫朱笔,画佛点睛。每次丁头儿做这些动作时,围观的人都里三层外三层,在他们的眼里,丁头儿就是挥毫的唐伯虎、王羲之,他的朱笔,连通了世人和菩萨,连通了凡俗和圣洁。
“丁头儿成了远近闻名的达人富户。他的钱很多,保守估计在50万上下。但丁头儿家里依然旧屋三间,破自行车一辆,逢年过节才割肉买菜,与村里并没区别。丁头儿把收益都投入到了他家隔壁的乡村小学。那里,地面平整,高搂耸立。楼是他们盖的,砖头水泥没要学校一分钱,工匠们的工资也是丁头儿自己发的;乡村小学设施先进,比县城小学还好很多,一时成了全县最好的学校。很多城里的孩子都千方百计来这里就读,这很让乡人自豪一阵。
“丁头儿偶尔会在教室外听上半个小时,碰到老师在给孩子讲授什么是封建什么是迷信,他就摇头微笑,转身离去。
“就这样,他每天从封建迷信里获得收益,然后把收益投入到反封建反迷信里。他一面虔诚的塑造着大佛,让人们可以顶礼膜拜,寻找精神寄托;一面极力的支持教育,让孩子们学习科学,不再迷信。
“丁头儿的人生,怪异而和谐。想不到啊,这个给佛祖雕刻了一辈子慧眼的匠人,最终却死在佛祖的眼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