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隆暗自庆幸把璟拉了来,他对士兵下令,今日的事不许泄露!然后,他立即赶去见玱玹,这个“高辛细作”他可审不起,要审也得陛下亲自去审。
璟带着阿念来到小夭住的营帐,叫道:“小夭,你猜猜谁来了。”
璟掀起帘子,请阿念进去,他态度平和、语气自然,似乎完全没觉得他们如今立场对立,小夭也只微微愣了一下,看阿念一身狼狈,立即对潇潇和苗莆说:“快为王姬准备沐浴用具。”
阿念站在营帐口,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瞪着小夭。显然,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夭。
璟对小夭做了个要漱口的手势,小夭拿了归墟青盐、扶桑花水给阿念:“漱下口吧!”
阿念觉得该拒绝,可那条臭烘烘的汗巾更困扰她,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就开始忙着漱口洗牙。
璟疑问地看着小夭,小夭笑点了下头,璟掀开帘子,静静离开了。
阿念洗完牙、漱完口,刚想气势汹汹地说几句狠话,小夭平静地说:“你身上一股子臭汗味,快去洗澡。”
阿念沮丧地闻闻自己,立即跟潇潇去洗澡。
等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衫,再次回到小夭的屋子时,阿念觉得刚才的那股气势已经没有,真实的情绪涌上心头。
小夭突然出现在五神山,抢了她的父王,抢了她的玱玹哥哥,她讨厌小夭,从不愿喊小夭姐姐,但她又时时刻刻关注着小夭。因为王姬的尊贵身份,没有人敢当面得罪她,却又在背后议论她。小夭却不一样,从不在背后说她是非,甚至不让婢女去告状,可是敢骂她,也敢打她。当她和馨悦有矛盾时,小夭会毫不迟疑地维护她,会教导她怎么做,她终于渐渐接受了小夭这个姐姐,甚至喜欢上了这个姐姐。
父女三人一起出海游玩,姊妹俩通宵夜话。离别时,明明约定了冬季再见,她甚至为小夭准备了精美的礼物。
可是,小夭没有来!
她突然又消失了,就像她突然出现在五神山时一样,没有和阿念打一声招呼。
阿念恨小夭,并不是因为她是赤宸的女儿,对高辛人而言,虽然都听闻过赤宸很可怕,但究竟如何可怕却和高辛没有丝毫关系,阿念恨小夭只是因为小夭失约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地失约了。
阿念看着平静从容的小夭,忽然觉得很伤心很愤怒。看!小夭过得多么好!压根儿不记得答应过她冬天时要回五神山,要教她游泳!
如果换成小夭,此时肯定会用平静默然来掩饰伤心愤怒,用不在乎来掩饰在乎,可阿念不同,她气极了时就要把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阿念对小夭怒嚷:“蓐收劝我不要怨怪你,说你其实很可怜。可你哪里可怜了?我才是最可怜的,一个假姐姐,骗着我把她当姐姐,还有玱玹,他竟然……”阿念说不下去,眼中全是泪,“你们两个都是黑心肠的大骗子!我恨你们!”
小夭说:“我没有骗着你把我当姐姐,我是真心想成为你姐姐,只是……”小夭想说天不从人愿,但又觉得虽然做不成父王的女儿很难过,可她是爹爹的女儿也很好,既然她喜欢做爹爹的女儿,那么说天不从人愿显然不合适。
阿念见小夭说了一半突然又不说了,大声地质问:“只是什么?”
“当时我并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赤宸。”
“你后来知道了,所以你就不想做我姐姐了?”
小夭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丘陵,不想让内心的软弱暴露在阿念面前:“不是我想不想,而是……阿念,高辛王将我从高辛族谱中除名,不允许我再以高辛为氏。”
阿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去谴责小夭,被除名后,小夭的确再无资格上五神山,想到朝臣对小夭的鄙视和恶毒咒骂,阿念心软了。
阿念说:“那你……你……不能来五神山,至少该和我打声招呼,我……我……还在等你。”
“你在等我?”小夭十分意外,这才意识到阿念对她的态度是生气而不是鄙夷。
阿念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我可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既然你在这里,是不是玱玹那个黑心肠的混账也在,我要见他!”
小夭走到阿念身旁坐下,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突然知道后,心里非常痛苦,从一出生,一切就是谎言,我什么都不知道,却人人都恨我,都想杀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等我。我以为你也会瞧不起我,不愿意再见我,毕竟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娘对不起你父王,我爹爹又是赤宸。就是现在,我面对你,依旧小心翼翼,生怕一言不合,你会说出最伤人的话。我怕你骂我娘,也怕你骂我爹,还怕你骂我是孽种。”
阿念盯着小夭,犹疑地说:“我看不出你痛苦,也看不出你小心翼翼。”
小夭微笑着说:“小时候无父也无母,不管再痛都不会有人安慰,哭泣反倒会招来欺软怕硬的恶狗,我已经习惯将一切情绪都藏在心里。”
阿念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柔和了,问道:“玱玹是不是和你一样?”
“差不多。”
“是不是他在高辛时受了什么委屈,却没有让我和父王知道,所以他现在才会攻打高辛?”
“玱玹在高辛时,肯定受过委屈。但他攻打高辛,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阿念又急又悲,问道:“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和父王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小夭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玱玹挑帘而入,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这是我和你父王之间的事。”
小夭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出营帐,让几十年没见过的两人单独说会儿话。
阿念看到玱玹,百般滋味全涌上心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泪珠儿已经一串串坠落,她软跪在地上,哭着说:“我不明白!父王也说一切和我无关,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可怎么可能和我无关?你们是在打仗啊!会流血、会死人,怎么可能和我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