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十六岁了,成年在即,我却是个连宫廷交谊舞都不会跳,用餐粗鲁而谈吐放肆的野姑娘。”灯下的姬妮苦笑着,看向窗外的月亮,语气中却充满怀念:
“父亲当然不会任我胡来——总之,那段回忆不怎么愉快,事情闹得有些僵,家族要褫夺我的身份和继承权,将我送到神殿去做祭祀。”
泰尔斯在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他知道,一般神殿里的祭祀,都誓言不婚不嫁,终身侍奉神灵。
闹到这个地步,大概已经不是“有些僵”这么简单了。
姬妮微微低下头,眼神一黯,却随即抬起,露出愉悦的笑容。
“但就在此时,一位王子殿下,来到我们的城堡作客。”
什么?
听到这里,正在活动手腕的泰尔斯停了下来。
王子?
不会是我想的那种狗血剧情吧?
姬妮继续道:
“他听闻了我的故事,却只是哈哈一笑。”
“殿下当众赦免了我的罪责并许诺我,不必遵循一般贵族少女必须遵守的规矩与礼仪。但前提是,成年后的我,必须在贵族女儿身份之外,寻找到自立谋生的手段。”
这——的确很狗血啊?
但泰尔斯心中也有些疑惑——那位王子这样的做法和观念,难道不嫌,怎么说,嗯,太超前先进了点吗?
但姬妮似乎在自言自语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丝毫没有理会泰尔斯的反应。
“于是我走出了家族的城堡,跟随着那位王子来到王都。”
“从每天为那位殿下读廷报,到艰苦的文书仓库管理员,到一页纸一个铜币的抄写员,到警戒厅秘书,再到考上五级警戒官……我的人生因为他而彻底改变了。”
泰尔斯怔了一下,他的印象里,姬妮就是一个标准的宫廷贵族,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有这么丰富多彩的过去。
“然而,辗转多年,我却最终还是成为了宫廷女官。”姬妮自嘲地摇了摇头。
“看看我——一个讨厌礼仪和规矩的贵族耻辱——现在却在这里,教导着王国的继承人,教导他我当年最憎恨的礼仪。”
姬妮说完了,眼神又直接地回到餐桌上,盯着泰尔斯——他的餐刀又掉了。
泰尔斯尴尬地轻笑了一声。
问出一个连自己都略觉狗血的问题:
“那位好心的王子,是凯——是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
姬妮的眼神在霎时间有些模糊。
但泰尔斯并未得到他预期中的回答。
只见宫廷女官轻轻地转过头来,脸上是复杂难辨的深邃。
“不,不是他。”姬妮轻轻地道: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那位殿下赦免我,赦免一个戴着镣铐,浑身脏污,又哭又闹的女孩时,他脸上的那种微笑。”
“那种温暖,包容,阳光的微笑。好像他每时每刻,都在感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无论什么样的丑陋和肮脏,都不会让他动容。”
“你的父亲,凯瑟尔,他当年还只是个在王都以张狂放肆而出名的纨绔王子,脸上全是让淑女惊慌失措的坏笑——可没有这种令人安心的笑容。”
泰尔斯惊讶地望向姬妮。
凯瑟尔王——张狂,放肆,纨绔王子?
他看见姬妮的目光闪烁,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感念和唏嘘,然后缓缓吐出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