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既答应我不死,我还想斗胆求将军,让我活得像个人——”
“什么叫活得像个人?”
“不要断我的手脚,不要动我的眼睛、舌头、鼻子、耳朵,和……脸。”最后一个字,贺兰袖说得几乎是胆颤心惊。
周乐:……
“贺兰娘子不提的话,我还当真没有想过。”周乐笑得实在可恶。
贺兰袖:……
“不要把我送给……别人糟蹋。”贺兰袖咬住下唇,说道。她算是豁出去了,这些话必须得说在前头。
“到此为止。”周乐说。
贺兰袖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要求,诸如“干净的营帐”、“拨个人来伺候”、“能见人的衣物”、“足够的饭食与水”通通都被堵死在腹中了。也罢,说多了还不知道这人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折腾她。
便点头道:“成交!”
周乐也点了点头。
两人击掌,“啪!”响声清脆。
帐外娄晚君竖起的耳朵冻得通红。
贺兰又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三娘为什么会答应与别人订亲,这世上除了三娘自己,大约也没有人能够猜到毫厘不差。我自然是比将军知道得多一些,但是也只能勉强一猜——将军莫要怪我。”
周乐再点了一下头:贺兰氏这样说,虽然有推卸责任之嫌,未尝不是一种诚恳。
“原本前年,三娘从信都回洛阳,太后与圣人就几次想赐婚给她与宋王,三娘不肯,”贺兰袖侃侃说道,“我当时以为她拿乔,如今想来,兴许却是真的。到去年年底,她已经是第三次拒绝宋王了。”
娄晚君:……
娄晚君简直不敢想象这位“三娘”的身份了——拒绝一个王侯,三次!
“……如今她年已及笄,没有出家的打算,无论是姨父还是王妃,也该为她择婿了。她能拒绝一次,两次……不能永远拒绝。她从前心里只有一个宋王,既然宋王不可能,与其他任何人成亲,都没有区别。”
贺兰袖偷觑了一眼周乐的面色,补充道:“当然,也许将军觉得自个儿不一样……”
“我本来就不一样!”周乐怒冲冲地说。什么叫她心里只有一个宋王——从前是那样么?
贺兰袖:……
讲点道理好吗!
自恋可以少一点吗!
“不错,将军不一样。”贺兰袖想一想,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可是陪了他足足十年呢。
周乐瞧着贺兰袖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她在动什么心思,但是他知道他是不一样的。三娘经历过什么,他大致已经理出线索来,诸如下嫁宋王,父兄惨死,天下大乱,他乘势而起……不然,他们凭什么相遇呢?
他做了大将军,他应该是留了她在身边。
他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他出征,她会被迫南行,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宋王心慕她已久,却最后逼得她远行三千里,想是一段始乱终弃——他这样想,原也不算太离谱,毕竟,他没有见过前世的嘉语。
但是他知道,重来一次,她仍然愿意答应给他机会。
她可以不给的。他们之间的位置,还没有发生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但至少眼下,她还不需要他的庇护,也许永远都不需要。但是她给他机会,她这么说,也这么做。
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能够得到华阳公主再三相救么。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能有拿陆家部曲练手的机会么?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远隔了千里万里,能让她牵肠挂肚,赠金赠银么?
他从前对她一定很好,所以她才对他念念不忘——他几乎是沾沾自喜地想。
贺兰袖说道:“……我不知道三娘答应过将军什么,但是如果不是……三娘说的话,其实是作不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