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也迟疑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摸上去没有布那么软,好像脆弱得一捏就碎,但捏了捏,听着有点沙沙的声音,也不那么脆,多少还是有点韧性的。
他轻轻地把这卷东西打开,看到一手绢丽的隶体小字。
小寒安静地站在一旁,端详着李斯的神情,她默的是晏殊的怀人之作,《清平乐﹒红笺小字》。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李斯轻轻念了一遍,闭着眼睛想想,又念了一遍,这才抬头问起:“想家里人了?”
小寒点点头,说:“嗯,想了。”
李斯深看她一眼,又低头看那诗词,这未必是想家里人,可能是家乡的情人或者故友,小寒不说,他也就不点破了。只是,“说尽平生意”,倒像是个历尽沧桑的老人才有的口吻,小寒才多大?这丫头的心也太重了。
“写的时候不沉稳,轻快倒轻快了,有些慌张,甚至忐忑!”
小寒怔了一下,这块老姜,真是够辣。她写的时候确实慌张。对于这件事,她没有多少把握,当然是忐忑的。
“先生说的是呢,小寒刚得了一首新词,怕词工不好,又想在先生面前博一个称赞,就写得忐忑了。”
李斯哈哈大笑,说她心重,这会儿又是小孩子心性,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好,好好写!字的娟秀,在老头子认识的人里面看来是无人能及了,手上的力度看来还得加强,下笔的感觉还是漂浮的。这么些日子,怎么也不见长进呢?”
小寒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小声地说:“现在不太用功,一心想着赚钱呢。”
老邓差点一口老血吐在地上,这口气听着好像有多重的家累似的!
李斯无奈地摇摇头,用食指对着她虚点了几下,可惜地说:“你呀你,财迷!财迷!我要是扶苏,就把你好好地养在家里,练练字,绣绣花,哪会让你像个疯丫头似地乱跑!这个扶苏,哼,连婆娘都管不了,不能齐家何以治天下,啊?”
小寒可爱地翻了个白眼,抱怨说:“每次来先生这里,先生就对扶苏一百个看不上,先生也不怕小寒心里不舒服!”
李斯哈哈大笑,说:“我连他穿开裆裤时候的事儿都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愛↑去△小↓說△網wqu】别人当他是大公子,嘿嘿,在老头子眼里,他就是一个毛孩子而已。”
“先生就会倚老卖老!”小寒嗔怨着。
李斯确实有资格这么说扶苏,但是,这玩笑的口气里就没有内心真实看法的吐露吗?恐怕有吧!
李斯还是哈哈笑,自嘲着说:“老了,能逮住机会卖老,就卖上一下,要不年轻人就更不把老头子放在眼里。好了,闲话不说了,给老头子的好东西呢,快点拿出来!”
小寒不平地瞅了一眼,说:“财迷!这不是跟小寒一样了吗?”说着,从包袱里拿出另一个竹筒,递了过去。
李斯接过来,从里边抽出一卷纸,问:“就这东西?”
小寒点点头,说:“对呀,有了它,就可以写‘红笺小字’,就不会‘惆怅此情难寄’。”
李斯迟疑了一下,问:“这好用吗?”
小寒鼓励:“先生试试就知道了。”
老邓很有眼力劲儿地开始磨墨,其实那墨总是好的。
小寒帮着铺开了,一边铺一边说:“看来,还需要镇纸,下面得弄个垫子,要不墨汁下渗的效果不好。”
李斯也搞不清什么是镇纸,看她拿砚台压住,大概知道镇纸就是个起固定作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