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董被卢卡搀抱到床上,一双眼半睁着,盯着安娜,让她跟他讲国内的事。
司安娜稍有犹豫,他只叹息道:“我很久没回去了。”
司安娜就只能把工作上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父亲听。
她敢说她这个晚上跟父亲说的话都比过去的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她从一个重大项目说到另一个,以及其中的困难,她是怎么解决的,说着说着自己都恍然,原来她跟着于葶去到中国,经历了这么多、进步这么大了。
其中提到了路师,父亲突然打断她,“你们总设计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父亲脸上带着她看不懂的微妙笑容,她只说:“他经验很丰富,有设计才华,教了我很多。不过现在,他很少处理Jane。的事情了,都是另一个资深设计师在代理。”
司安娜走神想到工作室里的传闻,是路师得罪了公司高层,所以被撤了职权。不过这些都没有明说,她也不好胡乱猜测。
少了路简明的Jane。还能叫做Jane。吗?她不知道。
不过总之是总部的拨款并没有少,反而还多了,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少了路简明,工作室会变得更好的错觉。
这样想不好。她晃晃脑袋,清掉乱糟糟的思绪。
父亲一时没说话,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只低着头看了眼腕上的女士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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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心掠过焦躁,忍不住抬头看向父亲,发现他正看着她。那眼神很晦暗复杂,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司安娜站起身,“父亲,时间太晚了,我之后再来,你要好好休息。”
司董没应声,上下打量她一眼,笑笑:“你……去找谁?”
她一凛,“我……”
“谁也不找。”
为什么要撒谎?
司安娜,你为什么要撒谎?
她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对着父亲那个眼神,她本能地恐惧,隐瞒的话就那样说出口了。
司董笑了,费力地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走吧,你哥哥在下边。”
他浑浊不清的发音听起来让人战栗,像是什么怪物粘腻地贴到耳边,她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你应该很想见他。”
走廊里全铺着名贵的地毯,司安娜走出门的时候,脱下高跟鞋,朝私人电梯的方向快跑。
她在54分下到八十九层,赤脚迈步出去。她看见凌乱的宴会场地,明显是狂欢过后的寂静,现场一个人也没有。
她喘着气,凭借几年前来过一次的印象,穿过宴会厅往偏厅的方向走。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如果赶不上,如果哥哥早就走了,那她——
越往里走就能越听见骚动。司安娜松了口气,直觉告诉她司临逸一定在这儿。
23:58,司安娜摸到了震颤的房间门,她知道里面肯定很吵,还有很多陌生人,但她觉得哥哥也会在这儿,所以她使劲推开了门。
音浪如有实质的砸到她脸上,年轻人都在进行宴会后的下一场狂欢,宽阔的包厢里人的密度极大,里面是比宴会厅还要凌乱的现场,酒瓶彩带满地都是。好几个高大的白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提着高跟鞋,弯着腰穿过他们,果然看到司临逸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
他面前的水晶桌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有七八层,司安娜耳朵被重低音贯入,震耳欲聋,此时却好像听见了蛋糕顶上火花的呲呲声。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见司临逸身边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人,挽着他的胳膊,硬要把他拽起来。
她知道司临逸有洁癖,此刻他却放任她拉拽他,还真的顺从地站起来,朝那女人露出浅淡却纵容的笑。
他们这边没有很多人,司临逸不喜欢太挤,围在一起的都是平日里相熟的好友,司安娜矮他们一头,硬生生挤在里面,一个也不认识,她只能傻傻看着司临逸,听着耳边尖叫倒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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