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到陈家那边的消息,是医院联系到我,说孩子实在是不能等了,近一次的化疗效果并不算好,如果不能尽快进行骨髓移植,孩子的生命会很危险。
医院还告诉我,孩子的家长迫切地想跟我直接联系,我有什么条件,他们都会尽量满足。
我回答说,我还需要再考虑一段时间,等我下定决心了,自然会跟陈家的人联系。
陈寒现在公司和家里都是鸡犬不宁的,身心肯定遭受重压,加上我的背离,即便是不需要我的推波助澜,他走投无路之下,说不定也会走上不归路。
在那之前,我只管在一旁静静看戏就好。
……
这天我出门,车子经过新江路附近,我偶然间往外一瞥,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形,怔愣了一下之后,赶紧喊了声停车。
车子向后退了几十米,我降下车窗,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站在绿化带里的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烂的包装袋,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向我讨钱。
“恩人,多少给点吧,两天没有吃饭了……”那人有气无力地祈求。
我回过神,低头去找自己的钱包,翻出一张红色的纸币,递了过去。
“谢谢恩人,大好人啊,谢谢谢谢……”那人拿了钱就想走。
“等等,”我的嗓子有些干渴,声音也有些喑哑,“你……住在这附近吗,有什么亲人吗?”
那人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回答:“有个儿子,拿着我讨得钱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还有个女儿,女儿死了!早死了!”
……
车子重新启动的时候,我有些慌忙地收回目光,像是有种被谁追赶的迫切。
后视镜里映射出方才的那个流浪汉,把讨得的前小心翼翼地揣回胸前,然后瘸着腿去到绿化带的水管前,贴在地皮上喝了两口水。
六子察觉出我的神情不对,便问我是不是认识的人。
我抿紧嘴唇,静默了好久,才说了句:
“是我父亲。”
六子:“……”车子来了个蛇形走位。
许是感觉出我的心情不好,六子没再多问,但在他的心里,肯定对我有诸多的猜疑。
比如说我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流落街头,既不相认,也不伸出援手,到底是忘恩负义啊,还是另有隐情。
其实细想想,哪有什么隐情,不过心有不甘愿,不想认罢了。
但哪怕告诉自己再多遍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管,这件事始终像是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拔不出来。
两天后,我最终还是让人去到新江路那边,找到那个流浪汉,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青城,拿着钱找个地方好好地重新开始生活。
做到这个地步,我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毕竟于我的亲生父亲来说,我的存在,只是担当着他儿子的提款机,对他再好,也不如儿子露个笑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