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真有些后悔,苦着脸道:“她……她就说了一句回家也好,然后就一声不吭收拾行李。”
“这丫头,还赌气!”韩秀峰沉思了片刻,轻轻拍着她胳膊笑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这不是要出门儿吗,我带她出去转转,顺便开导开导她。”
“真没事?”
“放心吧,真不会有事的。”
韩秀峰心想现在既要办皇上交代的差事,身为“小军机”又要时时刻刻关注朝局和战事,已经够烦心了,任钰儿的事不能再拖下去,就这么快步走到任钰儿的闺房前,轻轻敲了两下门:“钰儿,是我啊。”
“四哥,什么事?”任钰儿吓一跳,急忙站起身用蚊子般地声音问。
“换上在祖家场教娃们念书时的那身衣裳,陪哥出去走走。”
“四哥,这儿是京城,不是祖家场,我穿那身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再说女扮男装溜出来逛街的大家闺秀多了,你不是头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任钰儿意识到四哥有话跟她说,犹豫了一下道:“好吧,不过您得等会儿。”
“不急,你先准备准备,准备好去前厅找我。”韩秀峰笑了笑,又回头道:“琴儿,你也去换身男装,我们一道出去转转。”
“我……我就不去了吧,再说我也没男人穿的衣裳。”
“没有可以穿我的,难得有空带你们出去散散心,别扫兴。”
“行,我……我去换。”
不知道女子换衣裳慢,还是要把头发放下来打辫子,回到前厅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余有福打听完消息回来了,琴儿和任钰儿才换上青布长衫出来了。
确认今儿个在城门当值的门千总跟铁锁关系不错,并且铁锁和柱子已经去城门那儿等了,韩秀峰这才让恩俊和小山东一道去“日升昌”和“蔚泰厚”,然后带上女扮男装的娇妻和义妹爬上马车,优哉游哉地逛起南城。
先去法源寺,再去陶然亭,然后是窑台和松筠庵。
除了见着不少吟诗作对的风流文士,琴儿没觉得这几个地方有传说中那么好玩,但任钰儿却像是朝圣般地激动,每到一处都若有所思,甚至驻足躲在韩秀峰身后偷听那些文人雅士究竟在高谈阔论些什么。
在路边摊上随便吃了点饭,韩秀峰带着二人直奔宣武门,跟守在城门边上的柱子和铁锁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二女爬到城楼最高处,俯瞰起京城内外。
登高望远,整个人的心胸都开阔了。
琴儿心生愧疚,挽着任钰儿的胳膊道:“钰儿,嫂子没别的意思,嫂子是看你老大不小了,是……”
刚才逛过法源寺、陶然亭、窑台和松筠庵,现在又看到了紫禁城,任钰儿感慨万千,噙着泪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和四哥是为我好。”
见下面来了三辆马车,两个掌柜模样的人从马车里钻出来,恭恭敬敬地跟从第三辆马车里下来的恩俊作揖,韩秀峰意识到“日升昌”和“蔚泰厚”京城分号的掌柜到了,不想再绕圈子,抬起胳膊指指紫禁城方向道:“钰儿,皇宫就在那儿,皇宫里住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可据我所知无论太后、皇后还是贵妃,她们过得并不开心,至少不是想吃啥就能吃啥,想穿啥就能穿啥,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的。”
“我也觉得在深宫中的滋味儿不会好受。”任钰儿喃喃地说。
“皇宫周围那一圈便是内城,就是宗室王公和八旗子弟住的地方,旗人家的女子虽说没咱们汉人这么多规矩,但过得也不一定有多舒心。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子,这婚姻大事根本轮不着自个儿做主。就算运气好能嫁个好夫君,一样不能离开京城四十里,只能呆在家里打打牌、听听戏,有的甚至抽大烟。”
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穷人家的女子更可怜,既不能开店做买卖也不能种地,只能抱着娃挨饿受冻。住外城的汉人女子也好不了多少,终身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阁前一切都得听父母的,嫁人后一切都得听夫君的,正所谓夫唱妇随。”
“四哥,这不是说得我吗?”琴儿幽幽地问。
“想想还真是,”韩秀峰拉着琴儿的手,深情地对视了一眼,旋即回头道:“钰儿,你之前只晓得我跟你嫂子成亲没一个月就来京城投供了,你嫂子不但帮我生了个娃,还在四川老家等了我好几年,却不晓得你嫂子是咋嫁给我的,我又是咋娶到你嫂子的。”
想起过去的事,琴儿不禁嗔怪道:“别说了,也不怕人家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