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來,揉着头尖叫道:“萧今拾月,你这龟儿子,老子和你沒完,”左瞧右看,口中道:“咦,咦,我大外甥呢,”
秦自吟听这话一愣:萧今拾月无缘无故干嘛打他,又干嘛抢走寿儿。
常思豪伸手來抓唐根:“让我看看,”唐根不等他碰到自己,一侧身冲起來,将头“咣”地撞在墙上,哭道:“连个孩子我也护不住,我该死啊,我该死啊,”跟着“咣咣”撞头,血顺着墙皮淌下來。
常思豪喝道:“别作戏了,你把孩子藏到哪儿了,”唐根道:“你这话好怪噻,好好咧,我藏他干啥子,确是萧今拾月抢走的噻,”常思豪道:“他好不好的抢我儿子干什么,明明是你,,”唐根道:“那孩子是他的骨血,他当然要抢回去噻,”
“你胡,,”常思豪还要说话,却被秦自吟拨开,她眼盯唐根颤声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唐根:“什么话,”
秦自吟厉声道:“你说儿子是他的,你这是污辱我,你给我说清楚,”
唐根的脸也酸起來:“啥子不清楚哟,那是你跟他生的噻,你自己不记得怪谁哟,”秦自吟火撞顶梁,举起手來便要抽他嘴巴,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娴墨:想起自己是病人了,】,手在空中凝住,常思豪忙喝道:“吟儿,别听他胡说,”唐根举手护脸往炕里缩着身子,一听这话,立马叫起來道:“啥子是我胡说哟,你为啥子把她送到萧府生孩子,你为啥子不愿接她回家,【娴墨:真顺理成章,逻辑不差,】你比谁不明白,你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
秦自吟脸上变色,蹬蹬倒退几步,踩翻了火盆,后背靠上了北墙山。
常思豪道:“吟儿,别听他乱说,孩子是你和我生的,和萧公子沒关系,他那个人你我不分,经常沒口子地乱说乱笑,唐根这也是误会了才瞎,,”他看到妻子那一对秀目中泪色含融,将壁上万点摇烛收映入眼,仿佛灯流河上,忽然说不下去,【娴墨:确是真话,可惜真沒法信,往前回想,这类事可不止是一桩,将这种人与人间的不信任、误解、别扭都写透了,】
秦自吟向旁边望去,秦绝响被她这一扫,视线虚虚垂低,秦自吟道:“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手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小瓷瓶來,【娴墨:來了,终于來了,这不是药,也不是小常的感情,这是手雷,】
“吟儿,”常思豪上步要抢,就见秦自吟把塞一拔,仰面嘴对嘴将药尽数倒入,咕噜咽下,手一甩,瓷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一下,常思豪、秦绝响、唐根都傻了。
秦自吟眼睛直直地站着,三个人看了足足有一顿饭的功夫,一动都沒动。
终于,常思豪先忍不住,微向前迈了半步,问道:“吟儿,你,你感觉怎么样,”
秦自吟咽了口唾沫,低头看看身上,看看地上碎药瓶,看看自己的手,道:“怎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从情绪上看,似乎完全沒有效果,秦绝响皱起眉來,有点莫名其妙,蹲下捡起一块瓷片闻闻,道:“大哥,这是五志迷情散的解药,”
常思豪木然地:“是,”
秦绝响道:“什么时候做的,”
常思豪想了想:“是雪山尼前辈服下五志迷情散时,吴道祖师给她做的,推算起來,也有几十年了吧,”
“几十年,”秦绝响鼻子皱起來,把那块瓷片扔在地上:“又不是仙丹,几十年了什么药还能有效啊,”【娴墨:笑死,】
此言一出,四人脸色都很古怪,秦绝响挠着嘴角,很担心地:“大姐,过期的药吃这么多,你沒事吧,【娴墨:不过期的吃多了也不行啊,】”秦自吟道:“……现在说这干什么,快得把孩子找回來,”她一指炕上的唐根:“绝响,你给我看住他,”又对常思豪道:“你也别动,”自己屋里屋外地找,常思豪想帮她找,料她现在信自己不过,只好忍着,秦自吟找一圈沒有,又到院墙前后张看一番,回來问唐根道:“你倒底把孩子藏哪去了,”唐根道:“我说教萧今拾月抢去,你偏不信,”秦自吟冷哼道:“好,孩子不可能凭空就沒了,相公,你下山,赶紧把萧公子追回來,跟他当面对质,”
常思豪点头,嘱咐秦自吟先烤火取暖,千万不可着急,自己借着雪地微光,顺山道急往下奔。
想到这解药历经辗转周折,终于到了手中,竟然全无效用,真有一种荒诞不经之感,仿佛这世事就是一场玩笑,想到秦自吟再不能恢复记忆,心头竟又有种彻彻的轻松,这才感觉到,原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希望的结局,就是这样,【娴墨:倘真写成这样,还是倩肖夫斯基的风格吗,初看此言我就知必有问題,】
走出來约有两三里路,忽然心头闪念:“不对,就算吟儿沒有恢复记忆,她也能从我抢药的举动中,判断出是我在说谎,那就等于知道孩子不是我的,而认成是萧公子的,也就知了唐根要谋害孩子的动机,怎么还能让我去追呢,不对,她这是把我支开,”【娴墨:换小方、小郭,当时就能懂,】
他一时也來不及想秦自吟支开自己的理由,只觉得应该快点返回去,于是赶忙掉头,急往回奔。
回到四姑娘庙,他刻意屏息放轻脚步,潜到窗底窃听,想听听秦自吟倒底想干什么,可是听了一会,屋里除了微有些炭火毕剥声外,别无动静,他犹豫了一下,闪身进屋观看,不料屋中空荡,吟儿、唐根、绝响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大感奇怪,又到对面屋查找,也是沒有,转出來,看两厢的柴棚,空无一人,又到后院,后院的薄雪沒人扫,地上还留有秦自吟找孩子时的脚印,他左右张望,墙根什么也沒有,茅厕也空着,地面脚印前后杂乱,显然秦自吟找孩子的时候,左跑右跑反复确认过好几趟【娴墨:当妈的可不都这样,但凡对孩子上点心的,强迫症跑不了】,其中倒有一行延伸到后墙根的一处豁口,常思豪踏着这脚印來到豁口边,扒着豁口上的指印也往外张,后面空空荡荡,可以看到大片黑蓝色的天空,左侧地面倒有一条细细的小道绕山西去,就好像树皮被平平地割去一圈后,窄窄露出的截面。
他看出那地面上隐约有些脚印,一按豁口翻身过墙,蹲下察看,这脚印大小不等,重重叠叠不易分辨,但其中只有一行脚尖朝里,显然是由外往回來【娴墨:这是唐根扔孩子回來时的印】,其余都是往前去【娴墨:说明有人又去了沒回來】,他沿着这脚印一路往西,走到一处山缝处,道路有了转折,此处很窄,他把后背贴在石壁上往前蹭,便在这时,耳中忽然听到唐根的哭声,同时还有秦绝响焦急的声音:“大姐,你先把他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掉下去还有命吗,”
常思豪一听这话,放慢了动作,蹭过來手扒石壁,微微探头往左看,就见小道延伸出去,顺着山体走出一道弧线,连入一段牛角般凌空探出的断崖,断崖顶上有两人相对而立,秦绝响靠里,秦自吟在外,手里抓着唐根的领子,把他提举在虚空,只要一放手,就会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常思豪不敢声张,只怕他们一慌神反而会掉下去,这时秦自吟悲声道:“你倒怕他死,他是一条命,寿儿便不是一条命,”
秦绝响道:“谁说不是了,”
“别作戏了,”秦自吟喝斥道:“你和他是一个心思,当我不知,他杀寿儿,难道沒你的参与,”【娴墨:确实沒参与,但出去找人之前,明知唐根要下手而离开,也算是参与了,是一种不作为的参与,】
秦绝响失笑道:“大姐,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听唐根胡说,小常寿是你和大哥的亲儿子,也就是我的好侄儿,我一心希望他健康长寿,疼他还來不及,干嘛要害他,”
秦自吟道:“你明知道不是,孩子和……和他有什么关系,和人家一点关系也沒有,”
她说这话时声音凄厉,带着极大愁苦,“人家”两个字入耳,更是令常思豪心头剧震。
秦绝响弄出副笑忒忒的聊赖模样,带着“有沒搞错,不要乱开玩笑了”的意味,往上迈了一步。
“你站住,”秦自吟把唐根举在身前,人往后退,后足根距离崖缘不过尺遥,“别别,”秦绝响忙举双手在胸前摇摆,示意她不要冲动,这瞬间他有了种意识,眼前这个大姐,好像忽然变了,变成了那个极其熟悉自己的人、那个总是一眼就能把自己诡计看穿的人、那个平日温柔、临事英气凛凛、豪气不减须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