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容低声笑了起来,她没有得到解惑,但似乎也不重要了。
晏长风不再看她,起身走到廊子尽头。她看着靠在墙边的裴二,圈住他的腰,缓缓靠在他怀里。
方才有那么片刻,她错乱了前世今生,她恍惚觉得大姐的那一世才是真实的合理存在的,而她此刻所在的这一世是虚幻的。是上天垂怜,给了她们一个复仇的机会,一旦结束这一切,她们就会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她在意的人跟事都没有了,她感到恐慌。
“怎么了?”裴修感觉到她身体有些颤抖,语气担忧。
晏长风摇头,“没事,我怕你跑了。”
裴修笑起来,拥住她,“你不推开我,我怎么会跑?”
“我推开你你也不会跑。”晏长风说,“我怕你推开我。”
裴修想到那赌命似的三年,下意识地拥紧了她。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好像只要不说,那一天就不会来。
圣上深夜召见裴钰跟秦惠容,确认了秦惠容乃装疯,裴钰刺驾是被大皇子利用,并审问了他们关于大皇子的一些事,一直到过了子时才重新将他们二人送回白夜司。
吴循同裴修讲述审问过程,“秦惠容没有讲对您不利的话,也没有再替大皇子遮掩,圣上没有说如何处置,只说请太医给他们俩医治。”
裴修沉思片刻,“恐怕圣上有保大皇子之意。”
吴循没明白,“何以见得?”
裴修:“裴钰根本没有刺驾之心,大皇子也没有,他只是想借那个机会刺杀皇后,从而削弱太子的势力,咱们圣上一向喜欢用恩威并施来让人对他臣服,只要不是存心造他的反,他就不会轻易要人的命。但刺驾闹的那么大,圣上也不可能对外说是一场误会,总要惩处一方作为交代,他如果打定主意要惩处大皇子,一定会以养病为名,将裴钰二人送回宋国公府,这么大的恩放出去,裴延庆一定会对他死心塌地。”
吴循恍然大悟,他咂嘴,“我就不明白了,圣上怎么那么喜欢大皇子?他做什么好像都能被原谅,偏心成这样,早改立太子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因为大皇子聪慧,是圣上望尘莫及的那种人。”裴修扯了扯嘴角,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啼笑皆非,“圣上自幼不受称赞,内心很自卑,他潜意识里看不上跟自己一样庸常的太子,崇拜欣赏比自己强的人,可是呢,太子出身名正言顺,又有大长公主支持,他不敢轻易改立,于是就要抬举大皇子,让大皇子跟太子斗,最好的结果就是大皇子斗赢了太子,他顺水推舟地改立。”
吴循看着他,“所以阁主,你这次太原府一行,把太子扒拉了个底儿掉,就是为了刺激圣上把大皇子放出来?”
裴修点头,“一部分。”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吴循摸着下巴,看戏似的说,“大长公主能饶了你?”
裴修拿眼睛斜他,“我倒霉你很开心?”
“那不敢。”吴循忙摆手,“我就是想跟阁主学学怎么对付难缠的丈母娘她娘,万一将来我也遇上个难缠的丈母娘,提前取取经。”
“你先有媳妇儿再说吧,想那么远。”裴修笑了笑,正要走,又转身看着他,“师兄,你不会是有目标了吧?”
吴循捏着鼻子哼哧两声,冷峻的脸上多了那么一点羞涩。
裴修大为稀奇,看猴儿似的上下打量他。吴循长相偏冷,又执掌白夜司,在世人眼里是个不近人情的酷吏形象,但其实他生性潇洒不羁,向往浪迹天涯,如果不是身在这个位置,大概会成为一个传奇的江湖客。
玄月阁里的人都认为他不是个宜家宜室的人,大概没有姑娘愿意跟他,他自己也不喜欢被家束缚,等从白夜司退下来,估计就去江湖流浪去了。
“我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了我们吴师兄的眼?”
吴循看起来没有隐瞒阁主的意思,他以手掩口,小声说:“她就在阁主院子里住着。”
裴修先是一愣,脑海里把他院子里的人逐个过了一遍,然后不知想到了谁,微微张大了嘴。
要知道裴二公子,裴阁主,裴大人,无论哪个身份都不是个能轻易吃惊的人,此时却被石破天惊的真相惊得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有那么不可思议吗?”吴循让他的反应弄得心里没底,“人柳姑娘其实挺好的,擅长制毒又不害人,是江湖上把她过于魔化了,我本来也当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后来一接触,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你……吴师兄,”裴修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打击他,“不是,你跟她才接触过几次,怎么就看上人家了?”
“就那么看上了呗。”吴循排斥剖析内心,不情不愿道,“反正就挺对我脾气的,她常夜里外出找药材,遇上过几次,她有点儿不大认路,好几次走岔了路,我给她引路,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本来我也没那个意思,就最近老碰不上她了,心里老惦记着。”
裴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又同情地叹了口气,“吴师兄,我不得不打击你,柳姑娘她去了北疆,是为了蜀王去的,明白吗?”
吴循:“……”